二百三十一章 失态的大学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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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估这一招,倒也许多人预料之中毕竟……乞休致仕……是每个官员都该具备的技能,所谓进退自如,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其实李估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起上辈子课本上“乞骸骨”这个词,便活学活用了。但这词从弱冠之年的他嘴里说出来,颇为好笑。
十八九岁就在君前“乞骸骨”教那些四五十岁还在科场上奔波的人情何以堪。这应该创了大明的历史纪录罢?几位修过史的翰林官开始回忆起来。
殿里众人都去围观新纪录了,没人注意到少年天子的脸上有喜色一闪而过一八年了啊,终于有人……,
话说大明皇帝这个职业,简单归纳起来弄四大政治职责(权力),当然想不想去做另说。分别是:祭天、视朝、面议、批答。
但十几岁的景和天子这四项职能都是怎么履行的?
朔望三六九的朝会上,化是坐像,只有“知道了”“照例”“是”
几个答话选项。按惯例朝会一般情况下只象征性奏事不作决议,他想乾纲独断也没人听他的。
和大臣面见的经筵日讲里,他是一动不能动的学生,跷一跷二郎腿都有一群苦谏的。做学生自然没有决断政务的资格,侍讲的大臣也不会与他议事。
日常政务流程中,他拿到手的章本都是已经批红过的“只读文本”送他这里仅仅为了让他学习,可以看但不能改票,什么也决定不了。
元月郊祀天地时,他被大臣视为年小体弱,生怕天寒地冻闹出个驾崩引发社稷动荡,所以不让出城去祭天的事情由几位国公爷爷轮番代劳了。
故而天子登基八年,没正式处断过一件政事。朝政有母后,宫务有长姐,礼仪性的朝会之外没有大臣主动找他请示过。今天却是破天荒了,第一次有人非礼仪性的直接君前奏请。
不由得圣心大悦,天颜渐喜,龙目泛彩金腮含笑。就差五彩祥云朵朵飘,十里香风阵阵起来应景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刻景和天子一拍大腿,竭力使自家腔调更深沉威严“李估所奏,朕恩准了,赐冠带还乡。”
批准一件大事的感觉很不错少年天子想道。
天旋地转!李大人猛然抬头,彻底懵了,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小皇帝怎么回事居然完全不按江湖规矩来难道此时不是该出言留人好让他借机下台阶么。他也准备了一些后手,现在还怎么玩?
别说李大人,殿中大臣全都有点懵。且不论皇帝现在有没有资格处置臣下,就算亲政后有了资格,也不能如此轻率。
李估现在是内阁舍人兼着经筵读书事还是陛下你亲自指使的差事,也勉强算近侍之臣又是当面请辞。按照礼节要慰留一番以全君臣之义,门面功夫应该做足,然后再说乞休者该不该走人,这就是“礼”。
哪有当面就干脆利落的批一个同意,这潜台词和“你赶紧滚蛋”也差不多了。当皇帝的,怎能如此草率随意不仁慈不厚道?太不尊重臣子了,士可杀不可辱哪。
李估还在发呆中,便有一位不认识的御史出列,大声道:“为人君者岂可轻佻无礼,驱近臣如奴仆?若尽丧臣民之心,何以君天下!”天子正在〖兴〗奋中便被浇了一头冷水,也觉察到自己言行不妥当被捉了痛脚,无奈的捂了捂脸,连声说:“知道了,知道了。”李估微微安心,却见四个大学士之一的袁阁老出列,对那御史斥道:“君上有过当谏之。但你危言耸听、夸大其词、巧言为饰,是何居心,置君上于何地?还敢咆哮君前,成何体统?我看你应当自请责罚,以正视听!”
一盆冷水之后,现在又一阵暖流涌进天子的心头,这袁先生不愧是父亲嘉许过的人物,很是体贴人,知道当这皇帝不容易。
这御史真不曾料到袁阁老跳出来喷他,愣了一愣,之后却没敢与阁老争锋。
一出接着一出,一个接着一个,再迟钝的人也发现殿内局面波诡云谪了,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袁阁老压制住了御史,当即口水又喷向李估,讽刺道:“今日千岁有言在先,求去何必挟君。你大可上疏乞休,恭候圣裁,老夫是不吝于为你拟票的!”
李估心下恼火,他又不是真想走人,无奈托词而已。瞎子都看得出来,大家都懂这个规矩。你袁阁老还说这种要逼着弄假成真的话是什么道理?果然是传闻中的那般苛刻没人性。
感受到袁阁老浓浓的敌意,李估忽然想起在虚江县时,袁阁老的女婿马巡按与陈知县不对头的往事。
当时黄师爷很隐晦的暗示,马巡按和陈知县的不对付,根子在于上头不对付,这显然就说的许尚书和袁阁老之间了。就从他入京所见所闻,仅从对待天子的心态来看,这两人果然不像是一路人。
现在估计是袁阁老已经把他划入许尚鼻一党了,又看他居于可以钳制阁臣的中书之位,不当眼中钉也是肉中刺了。
此刻殿中没有人再站出来,都在冷眼旁观这飘渺不可预料的事态如何发展,各有各的顾虑,各怀各的心思。
就连那对李估有几分亲近感的东阁大学士杨阁老,也担心惹上嫌疑,暂且作壁上观。李估分票职务太敏感,特别是对于诸大学士更是敏感。众目睽睽之下,他要出面帮腔后惹出个拉拢结党的风评就不好听了。
李估知道自己的江湖地位与阁老差的太远,完全不对等。在话语权上他连御史都不如,更没法与阁老抗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