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谋主柳如是的首秀(2 / 2)
当然,如果仔细多说几句。若非是柳如是此前就有准备,也不会一来就找到这京师猫腻最多的一家煤矿。
见识了柳如是的本事,李非很快放下了担忧与柳如是谈论了起来。李非想不到眼前之人会是前来查探苛待工人之事的密探,没有戒备地被柳如是不着痕迹之间套话了起来。
“其实做工对我这等败兵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我是败兵,也是逃兵,还是大学士的私兵,朝堂的军籍里不会有我的名字,想要享受军人待遇是不成的。至于回老家盼着分几亩田,那样的日子我是不过的。打了好些年的仗,只会使一把子力气,要拿去耕田,我不甘。矿里虽是辛苦,可以我的本事也大小算个小头目,我为人义气,大小苦活都有人扛去。可是……”李非轻叹了一口气:“兄弟们活不下去了啊。”
“既然李公在矿里舒适,为何其他人就过得不舒适呢?”柳如是眉头一动。
“我是个小头目,所以有些活可以推给人,只要看着人就行。那些大头目更是轻松,只要拿着鞭子监工数着出煤多少就行。但兄弟们呢?干得比牛累,吃的比狗差,睡得连猪都不如。每天劳作至少七个时辰,年年月月没有休息。再是强的人也扛不住啊!我来了三年,老兄弟是几个月就要走一个。我……我……”李非说到这里,心理堵得慌。
“都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累死的。吃得太差,干得太累。没点荤腥,光干吃饭怎么行。”
“还有吗?”
“还有就是病死的,当然最多的就是塌方,矿难,或者被煤啊石头啊砸伤了治不好死了,直接砸死了。三年三十七人……还只是少的……那么多封死的矿洞,里面谁敢去?”李非说完,一阵阴风传来,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所以,李公的志向是什么……?”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柳如是郑重看向李非。
李非张了张嘴,好几次想开口,都最终吞了回去。
他在想,是啊,志向是什么?
“学生只是想赚些银钱罢了……自然不是想着什么封侯拜将。故而,李公志向何处,学生才能竭心尽力,为立功谋划。若是志向就岔了,彼此不解其意。自然事倍功半,还请立功明察。”柳如是沉声说。
李非闭上了眼,无数画面涌上心头。
作为历史的创造者,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做的第一件工人革命会是怎样的轰动。就如同陈胜吴广一样,必将青史留名。他只是很本能地想着,不愿意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病死在某个矿坑里,也不愿意那些信赖自己的兄弟更高概率地死在这里。
“他们……为我扛下了很可能塌方死在里面的活。为我担下了大头目的鞭子……为我买药……拿我当亲兄弟啊!我明知道他们可能接下来就稀里糊涂死了,连几个烧埋银子都拿不到,我怎么能忍?怎么能沉默?我的志向……就是不想兄弟们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啊!”李非低沉而沙哑地说着。
“李公有兼济苍生之心怀呀。学生……为李公一礼。”柳如是原本是有些心思隐藏的,但现在听了这么一个结果,却是大为起了敬仰之心。
“造反的事情……我没有这个心,也很清楚没有这个可能。”李非毕竟是有些见识的,他知道而今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当年李自成好大的威风,泼天厉害的手段。满人更是所向披靡二三十年。但一样被朱慈烺在五年的时间里平定。
面对皇帝陛下这个敌人,李非生不出造反的心。
更别提朱慈烺治政以来,帝国全面复苏,有辽令授田令这样分田分利无限巩固民心的大杀器在,引得民间人心无数。李非很清楚,别看眼下工人们对东家怨恨恐惧,但对陛下,个个都是敬服的。
“学生明白了。既然如此,学生的法子……是先闹大!”柳如是目光灼灼,这一刻,他都差点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站那一边的。不过,理智很清醒地告诉了她,只有这样做,反而才能真正解决眼前这个问题。
“闹大?”李非迷惑了。按照常理,或者说普遍解决这类丑事的法子来说,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毕竟,李非这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可能杀头的。
忽而,李非目光一亮:“杀人放火受招安?”
柳如是笑了,只是很无奈地笑:“李公,这不是前宋,这是大明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大明。”
熊文灿的招抚政策已经事实上被证明没有作用,盖因朝廷自己兵马的银子都养不起来,谈何去养一群叛匪?
也就宋朝能有足够的财政能力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了。
当然,柳如是也很清楚,以朱慈烺年轻气盛的性子哪怕闹得再大也不会容忍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的。
“那先生的意思是……?”李非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这五百人,顶多只会让大兴县县令出马。不管是大兴县县令还是顺天府府尹……都解决不了此事。东家只会联络人手,先期秘密镇压,根本不会解决我们的问题。只有闹大……闹到连瞒不住陛下的时候!”柳如是信心十足。
“这……”李非感觉到了恐惧:“以官军之强……”
“今上不是常人。”柳如是当即说。
“自然不是常人,不然也不会让人生不出反抗之心。”李非纳闷地嘀咕着。
“不……我是说在出动大军之事上。今上目光长远,更是清楚知晓皇家陆军清名得来不易,不会让官军来干这污了双手的事情。”柳如是对此很有信心。她研究过而今的官军,这是一支朱慈烺出宫自己打造出来的私兵。随后私盐变官盐,以小博大主导了大明官军。如果说从前的官军是朝廷控制或者各处军阀控制更得力一些。那么眼下的官军已经死死被朱慈烺把握在了手中。
也正是如此,朱慈烺很爱惜羽毛,绝不希望他的这支皇家陆军让百姓回忆起官军比匪军更可恶的过去。
“我对陛下有信心。”柳如是想着那个被自己气得闷闷不乐离开的皇帝,露出了一丝畅怀的笑容:“这是千古以来,格外特殊的一个皇帝。他爱惜百姓绝不是说说。只要让陛下出手,定然有转机能圆满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