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逝(2 / 2)
小和坐在医院走廊的木条凳上,听见仪器“滴”地一声长响,然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取下口罩,用一种死气沉沉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接着是护士宣布死亡时间,所有程序都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小和的大伯母率先哭了起来,接着是被她掐了一把林兰兰,再接着是三叔三婶大伯林晓峰。一个个哭得鬼哭狼嚎的,扒着医院的病床,好像无比痛心恨不得替阿婆去死一样。
只有林小和没有动,也没有哭,她只是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一场闹剧。
阿婆,你也和我一样在看他们演戏吗?
“小畜生!”哭得整伤心的大伯母走过扬手就给了小和一耳光。清脆的,响亮的一记耳光。
“你阿婆辛辛苦苦把你拉吧大,她走了你眼泪一滴都不流!真是个畜生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成功的吸引了看热闹的人。
她双手掩面,眼泪鼻涕一起流,“妈呀,你睁眼看一看呀,这就是你养大的亲孙女呀!没有天理没有人伦的东西呀……”
小和依旧没有动,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医生缓缓地为逝者拉上白布。
瑞克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他想上前,华叔却拉住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婆的丧葬是在林家的小院里进行的,按照当地的习俗,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场。
小和穿着麻衣跪在蒲团上。
几个穿着道袍的人举着剑摇着铃,围着阿婆的棺柩念念有词地不停地绕。昏暗的灵棚里挂满了画,大概是阎罗神鬼之类。
大伯拉着林兰兰和林晓峰在棺材前烧纸,大伯母还有三叔则是为了谁做主事收帛金在屋里争执不休,三婶不知在阿婆的卧室里鼓搞些什么,只听到哗哗啦啦翻箱倒柜的声音,连屋子外都听得到。
天,灰蒙蒙,小和抬眼望去,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婆给她唱的那首童谣。
小妹妹带头花,去到阿婆家,
阿婆屋里煮鸡子,一个个白花花。
小妹妹穿红衣,去到阿婆家,
阿婆的蒲扇摇啊摇,
抱着娃娃看月光光。
小妹妹穿新鞋,去到阿婆家,
阿婆拿着锄头耙啊耙,
耙出一个大西瓜。
可是,现在那个给她唱歌的人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再也不会笑着对她说,丫头,快洗手吃饭了。
阿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跟你说。
葬礼举行到第二天,林建业带着妻女赶了回来。
小和远远地看到那个男人,依稀有记忆中的模样,但已经有些发福。
他的目光和小和碰触到,只看了一眼,他就别过头去,再也不理会那个孤单跪在角落的孩子。
来葬礼上祭拜的人不少,他们给逝者上了柱香、安慰了家属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人来人往,日出日落,谁都没有注意林小和,她就好像一个被人遗忘的影子,身边只有一只弱小的小猫陪伴着她。
终于到了出殡下葬的那天。
长长的队伍一直从街头排到结尾。
孝子孝孙们穿着麻衣带着孝走在最前端,大伯作为长子捧着阿婆的遗相,其他家属跟在他后边亦步亦趋,边走边哭,大伯母的哭声最为突出,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婉转悠扬,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到她独树一帜的声音。
白幡在风中颤颤巍巍着,领路的道长一边摇铃一边大力撒着纸钱,小和走在棺柩边上,小心翼翼地跟随,就如以往跟在阿婆的身后一样,那时弄堂里的爷爷奶奶们都说小和是阿婆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