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十一(2 / 2)
这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又是枪又是马,惹眼**不说,万一哪只枪走火伤了人,负主要责任的都是他。于利明更加后悔,也觉得自己还是太不成熟,太年轻冲动。如果是老厅长,他绝不会这样张扬这样随意。老话说得好,得意忘形。人在得意时,最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也最容易出大事情。其实,答应帮门亮申请研究课题,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于利明决定这回不能让步。马一匹也不要,枪也只拿一杆,有个打猎的意思就行。随行人员也不能多。黄局长又急忙解释说,马匹不是专门雇的,他们常年就以此为生,只要一看到客人,不管你雇不雇他,他们都要跟在你的后面,就像狼跟在羊群后面一样,等到你精疲力竭走不动时,他就马上跑过来扶你上马。至于枪,多不拿也行,只拿两杆。随行人员也没有外人,只有我和张县长,乡领导留下等候。
于利明还是坚持不要马队。黄局长只好让牵马的汉子赶快离开。
好在冬天是旅游淡季,整个山沟里不见一个人影。其实冬天的山沟也没什么看头,没有花没有草,除了灰秃秃的树木,就是一沟溪水,除了山,景色没有一点变化。走两个多小时后,爬上了一座山顶,黄局长指了另一座山说,咱们离开景区到那边,那边野兽多一点,如果碰到野猪,咱们就打一头给你们看看。
于利明问野猪是不是保护动物。黄局长说,保护是保护,打也要打点,那要看情况。现在野猪整天成群结队祸害人,打都打不完。只喊保护,那都是城里人坐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野猪祸害了他家的东西,他再也不喊保护了。
爬上那座山,也没见一头野猪,倒是野鸡不少,不时就从你脚边扑啦啦地飞起,猛然吓你一跳。又有几只野鸡飞起。刘处长端起枪就是一枪,响声没绝,就有一只野鸡栽了下来。大家兴奋了喊打中了。待黄局长跑去捡回来时,大家才发现野鸡还活着,那一枪打在了翅膀根上,野鸡的大半个身子已被血染成了红色,但野鸡圆圆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惊恐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太残忍了。大家都说快放了吧。黄局长说,放了也活不成了,干脆弄死算了。然后用拇指勾住食指,在野鸡的头上狠狠弹几个脑瓜嘣,野鸡便再也不动弹了。
曹小慧看得揪心,心里难受得想哭。想到刚才吃的野鸡肉,胃里便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打死只野鸡都这样残忍,打死别的就更麻烦了。大家都说没意思,打猎绝对不是现代人干的勾当。黄局长抬头看眼天,太阳眼看就要落山。黄局长说,冬天天太短了,你们都是君子,君子远庖厨,既然不想打了,那大家就每人放几枪,过过枪瘾。
上大学军训时,曹小慧打过靶,而且成绩不错。她接过猎枪朝天就是一枪,没想到猎枪的后座力要比半自动步枪大,不仅一下将曹小慧撞了个趔趄,枪也一下掉在了地上。
大家笑过后,打枪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杜娜和小牛更是害怕。黄局长只好帮她俩端着枪,让她俩扣板机放了几枪。
返回时,大家都没一点力气再走。正犯愁,一串马队出现在了面前。黄局长笑了说,你们看看,不愧是专业生意人,他就知道你在哪里累了,哪里需要骑马。
于利明倒觉得是黄局长打电话叫来的。但他不想说破。
回到沟口,饭菜又准备好了。这回不是蒙古包,是一家固定的饭馆。于利明想不吃返回,但大家都是业余司机,晚上开车走山路,想想都有点害怕。万一翻了车,麻烦就远比再吃一顿饭大的多。看来只能住下了。
又是十几个菜,又是茅台酒。而且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姑娘唱歌劝酒。乡领导说要入乡随俗。说按他们的风俗,客人来了,喝不醉就算没招待,所以必须得一醉方休。
于利明态度坚决了说不喝酒,一口也不沾。而且于利明说今天太累了,吃了饭,就休息。
饭馆的后面就是宾馆。说是宾馆,其实就是依山而建的二层木屋。黄局长问于利明怎么住宿。于利明明白黄局长的意思。在基层领导面前,绝不能让他们看出带的是情人。带情人出来旅游,性质就更加恶劣。关于这一点,出发时他就给大家讲清楚了。于利明对黄局长说,干脆宾馆也不住,草地上的蒙古包是不是便宜一点,咱们就住蒙古包,男人住一个,女人住一个,你们几个也不要回,咱们住一起,好好说说话。
这样的决定让曹小慧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本来她是想弥补的,但是不可能了。她偷偷看门亮,门亮好像并不失望,而且感觉还很高兴。曹小慧突然明白,门亮的压力比她还大,他更怕今晚她再闹分居,让他再难堪一次。今晚谁也不用难堪了。
终于放寒假了,曹小慧觉得这个学期特别的漫长。按曹小慧的想法,乘刚放假学生还没走尽,找几个学生把家搬过去。但搬家需要车,找车也是件麻烦的事。
找专业搬家公司倒省事,但不知道价钱怎么样。她估计很贵。到学院办公室翻半天报纸,才在一张小报的夹缝找到了一家搬家公司的电话。打过去询问,原来是按车付款,路途不超过十公里时,搬一车二百块。如果要上下楼,每一层加百分之十。如果有电梯,不说层数,只加百分之十五。
倒也不贵。好在旧屋在一楼,新屋有电梯,加不了多少楼层费,而且东西也不多。如果塞得满满的,一车也就装完了。如果不装满,最多也就是两车。回家和申明理商量,申明理也觉得找搬家公司最省事。但得花四五百块钱。花就花吧,别的可以省,这些没办法省。申明理让搬家公司搬还有另一层意思:搬家公司搬,曹小慧就不可能再找门亮帮忙,门亮帮忙,真的是把他帮怕了。
申明理还是觉得选一个日子再搬好一点。黄道吉日这些东西,不讲究也可以,但讲究一下也去去心病。最近麻烦事不断,也应该讲究讲究了,说不定选个好日子,真的可以逢凶化吉,减少一点麻烦。麻烦事少了,曹小慧的心说不定能收敛收敛,至少不要闹到婚姻破裂。
申明理不想请那些街头的阴阳算命先生,他觉得这些人都是胡诌瞎碰。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觉得人应该有一种心理感应,自己感觉好的那个东西,一般都不会太坏。申明理来到日历前看半天,感觉23这个日子就不错。不知怎么,他喜欢3这个数字,而且明天就是23号。
明天搬家,今天就得收拾,该装箱的装箱,该捆绑的捆绑。破家值万贯,平日常常感觉没有什么东西,搬起家来乱七八糟却不少,而且哪个也不好扔掉。曹小慧和申明理刚开始收拾,申明理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鲁应俊打来的。鲁应俊说,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本想问问什么大事,又不好问。到了鲁应俊办公室,朱雪梅也在。说是商量事情,其实就是布置任务。按鲁应俊的意思,科研的事要好好搞一搞,至少要做一些认认真真的调查,然后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保种方案,然后申请后续资金,最终在原产地建立一个良种繁育场,把科研和产业联系起来,把科研成果转化成产业,同时以产业利润来养科研,走上一条良性循环的道路。鲁应俊说,本来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但上面要抽调一批人组成几个科学发展调研组,到各地市去调研。咱们学校分了三个名额,校党委决定我也去,不去不行。鲁应俊叹口气说,行政这事情,千万不要沾,沾上了,一辈子忙死。
其实能让参加调研组,鲁应俊是十分高兴的。这次学校要去的三个人,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教务处长,都是一把手,都是重量级,只安排他一个副职,而且和重量级人物相提并论,怎么想,都是一个好的预兆,都预示着将要对他提拔重用,即使不提拔,也说明学校对他的看重,已经把他和组织部长教务处长这样的人物并列在了一起。如果被看重,离提拔重用也就不远。再说,这次调研,要由省里的领导带队,要和地方上的领导混合编组到一起,这就为接触地方的领导提供了一个机会。那年去省委党校县处级干部班学习,就认识了不少地方上的县领导,现在到基层办事,就方便了许多,打个电话给班里的同学,至少会有人接待帮忙。鲁应俊说,这次下去,你们两个一要认真,二要提高效率,要跑遍小香猪产地的四个县绝大多数乡,掌握第一手资料,包括品种纯度,养殖数量,出栏销售情况,经济效益,发展前景等等。走前要设计一个调查表,内容你们两个共同设计,既要全面,又要切实可行。在时间上,争取明天就出发,在春节前完成任务回来。
申明理感觉得出,鲁应俊突然又想把这个研究做好,而且还想出点成果。但也可以看出,鲁应俊他自己是没时间来做这些,只能把这个研究完全压在他和朱雪梅的头上。这样也好。说明人家对你的信任,也说明人家相信你的能力水平。科技打工就科技打工吧,如果靠自己申请研究课题,这辈子有没有希望,连他都不敢去想。
和朱雪梅回到实验室,刚研究怎么设计调查表,门亮的老婆吴芸芸打来了电话,要他到公寓管理科来一趟,有事情要和他谈谈。
申明理一下就知道要谈什么事。他止不住有点脸红紧张。那天曹小慧和门亮去植物园吃饭,晚上没回来,第二天又去了野猪沟。这样的事,别说门亮的老婆,他都有点忍无可忍,而且想起来就难受得要死,后悔得要命。最让他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没真的去接曹小慧,更不应该怕打车花一百多块钱。没去接,导致她们第二天又没回来。如果去了,也可以实地看看究竟是不是曹小慧说的那样,看看有没有她说的于厅长那些人,甚至看看她们究竟在不在植物园。现在竟然成了一桩无头案,再也无法查清。现在吴芸芸打电话,很可能是不仅知道了门亮和曹小慧的事,也许还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也好,她确实也该管管她那个男人了。前几天,他还想报复一下,或者偷偷把门亮的车砸坏,或者拿个木棍藏在门亮家的楼道,等门亮回来迎面给他一棒。但真要做,连他都觉得太小人太卑鄙,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现在,该让他的老婆来收拾他了。
犹豫磨蹭半天,申明理还是来到了公寓管理科。
办公室只有吴芸芸一个人。这个女人,他见过多次,但从没说过话,也没感觉有多老有多胖。今天细看,他的心里都有点发凉。这样胖的老婆,配门亮当然有点勉强,门亮当然要寻求外遇了,而且很可能是一发而不可收,而且门亮也不会惧怕老婆,更不怕老婆分家闹离婚。原指望靠门亮老婆来阻止门亮,现在看来很可能没有一点指望。见吴芸芸也在打量他,申明理大方了在吴芸芸的对面坐下来,然后无声地等待她开口。
吴芸芸平静了说,你和你老婆的关系怎么样。
怎么样?申明理感觉有点别扭,也感觉有点受辱。他反问你们夫妻的感情怎么样。吴芸芸说,当然很好了。
申明理说,你们的关系好,我们的关系也许更好,你也看到了,我们俩个都是老师,各方面都很般配。
吴芸芸鼻子里哼一声,说,般配就好,但既然般配,你就应该知道你老婆的情况。你知道不知道,她最近连续几晚上不回家,是和谁在一起,干了些什么。这些你问过她没有,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申明理的脸一下涨得青紫。羞愧,恼恨,无法阻挡地涌上申明理的心头。这个不要脸的老婆,干出这样的丑事,让丈夫戴了绿帽子,还要让人家数落欺负。如果曹小慧在眼前,他肯定会狠狠地给她几个耳光,然后问问她脸皮是什么做的。见申明理恼怒了不回答,吴芸芸说,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故意让你的老婆为你挣钱解决困难。我可告诉你,软饭不好吃,危险的把戏也玩不得,玩不好,就会玩出感情,就会鸡飞蛋打。这些你想过没有,你能不能完全控制她,你有没有能力完全控制她,这些你都应该想明白。
竟然说他吃软饭!这样的侮辱让申明理怒火万丈。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恼羞成怒了张几次嘴,还是没有合适的话。也罢,和这种没文化的女人吵,只能使他蒙受更多的羞辱。申明理严厉了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没时间和你磨时间。
吴芸芸说声好,然后说,我要说的话你也早就明白,自己的老婆,干什么事丈夫不可能不知道。老婆偷情这种事,发现一点苗头,就要立即加以制止,制止得越及时,制止得越坚决,效果也就越好。也就是说,要把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不及时制止,或者想靠老婆挣钱发财,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老婆挣得钱越多,她就会越看不起你,她就会越依赖给她钱的人,到头来,你不仅得不到钱,反而连老婆也没了。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简直是狗屁,竟然说我是靠卖老婆来挣钱,简直是欺人太甚。别说是我,就是曹小慧,也绝不会出卖自己,就是穷死饿死,她也不会。愤怒让申明理拍案而起,情绪几乎失控地指了吴芸芸说,你把话说清楚,谁靠老婆发财?我的老婆怎么了?我告诉你,你别小看人,我们俩个人的工资都比你高。你以为你有钱,就你那两个臭钱,我都看着可怜。
吴芸芸并不害怕,甚至脸上没有一点恼怒。吴芸芸仍然平静了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懦夫,想不到还有点男子汉的血性。有点血性就好。你刚才说你有钱,有钱就更好。其实,咱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既然是受害者,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男人偷偷地把五万多块钱给你老婆了。仅仅是偷着送钱也罢,前几天我丈夫不在家,你老婆当然也不在家,哪去了?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俩个就在一起。
吴芸芸明确地说门亮把五万块钱给了曹小慧,他不能接受,而且明确地说门亮和曹小慧就是那种关系,他也不能完全认同。申明理胸膛起伏半天,说,我也明确地告诉你,那五万块钱是借的,这事我一开始就知道,而且借钱时,曹小慧也和我商量过。至于和门亮外出,曹小慧走之前就明确地告诉我要去干什么,一起去的还有谁。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调查,等查清了,你再下结论也不迟。
吴芸芸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她不知申明理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不想承认。如果是都清楚故意不制止,那就真的是拿老婆当鸡,这样的缩头乌龟男人,世上也有一些。吴芸芸再也无法平静。叫申明理来前,她是想好了心平气和地谈,但说起这些事,她就气愤伤心无法心平气和。吴芸芸愤怒了高声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去管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跑出去,会干什么你比我清楚!以为你得了钱占了便宜?其实你愚蠢到了家。老实告诉你,你老婆的事和那些卖肉的小姐不一样,小姐只卖肉不卖感情,你老婆卖的是感情不是肉,他们俩个已经有了感情,已经发展到难舍难分,再发展下去,你就等着她一脚把你揣开吧,到那时,你想哭你都来不及了。
如此难听的话,也只有吴芸芸这样的女人能说得出口。和这种女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再说下去,也只能自找其辱。申明理站起身说,如果她真是那样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要离婚,我会二话不说,一脚先把她揣出门……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