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零二(2 / 2)
什么?意思意思?兄弟你也说得出口!我们那么十几年的交情,哪是意思能表示得了的?不行,喝满杯!
柳麻子二话不说,按住萧跃进,示意手下人倒酒,萧跃进心里非常不悦,但又不好硬挡,不得已喝了一杯,然后就自己端碗吃饭。
柳麻子说兄弟你这就不够情份了,我特意不去陪省市的客,专等你,你连杯酒都不喝,这不是出我丑吗?我先干为敬,我俩再喝个!
萧跃进脑袋里嗡嗡的,早已是十二分的不耐烦。
柳书记,你明知我不会酒的,喝到这份上了,饶了我吧。他笑笑地说着,几下扒拉,一碗饭下肚。把柳麻子干掠在一边。
手下人过意不去,就都端着杯子过来敬萧跃进的酒,萧跃进放下饭碗,象征性地喝了一点。这样喝酒,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关系不够铁。
柳麻子受了冷落,不再热情劝酒,他阴鸷地看了萧跃进一眼,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就圆杯。
萧跃进深深地松了口气,心想,这罪,终于要完结了。
柳麻子满心不爽地将萧跃进引进自己的办公室。
叫办公室人员泡好了茶,就坐在自己的转椅上电脑,这东西非常神奇,可萧跃进还没有,柳麻子是乡镇书记,他们享有这个特殊待遇。
萧跃进感觉到了他的前后变化,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想着,他就对柳麻子说,我要走啦。
柳麻子连忙站起来说,兄弟你就走干什么?下午你留下来,我陪你活动活动。萧跃进明白柳麻子所说的活动,要不就是打麻将,要不就是斗牛,就是用纸牌玩的一种,还有就是上歌厅跳舞唱歌或泡脚之类。
不啦,我还有事。
萧跃进想跟他去搞活动?天大的笑话。
萧跃进潜意识里有一个这样的念头,夺妻之恨,必须得报!跟他去搞活动?那不是授人以柄吗?
柳麻子见萧跃进活动也不去,心里更不爽了,心想这家伙,一定在丁小玲的事上恨自己了。丁小玲的事,能怪我吗?谁叫你自己不好好把握机会?让丁小玲反过头来找了我?想着,他也觉得憋屈。
萧跃进叫上自己同行的人员,坐上车挥挥手:“老柳再见!”
柳麻子也挥了一下手,立马进屋。
萧跃进心里堵得慌。明明是不相容的两个人,硬要凑在一起,真难受。他不由得又想起家里的张思玉。
哎……为什么自己当时就那么糊涂呢?
他无法不想起丁小玲离开他的那些日子。
十年前,丁小玲的爸爸找到他,和他谈心。他说,跃进,你这人无论相貌、品德、才华,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足。既然是进了政府部门,还是要学会走动走动,要学会协调……现在的社会好像不一样了。
这几句话端的是金口玉言啊!丁书记自己是不太走动的但他觉查到了,他知道这样的规则,但他不屑去做。所以他很快就退居了二线。
萧跃进当时也根本就没有把丁书记的话放在心上。他鼻子眼里发出不屑的声音:要我走动,削尖脑袋子去钻?不搞躲了!
他正春风得意地和丁小玲谈恋爱。大家都称赞他和小玲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他万万没想到,就因为没有听这金玉良言,一瞬间,他的世界倒转,一切都来不及了。
过了半年,柳麻子提拔为翁姑岭乡的副乡长,而他,依然在办公室里做普通人员。
过了一年,丁小玲告诉他,她觉得两人有些不合适,提出和他分手!
为什么?!悲愤的他当时简直无法明白。
因为你太迂腐了。丁小玲平静地说,跃进,我不愿意找一个时代的孔乙己,那样我会疯掉的。
不!萧跃进撕心裂肺,你给我时间,我会改的!
我没有时间等你改了,跃进,你自己好好保重吧!丁小玲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要走。
小玲,求你!求你不要走!为了你,我会改的!我一定改!
萧跃进追过去,跪下来,求她。
不!跃进,没有机会了,我马上就要订婚了!丁小玲里也落下了泪滴,不过那泪虚浮、浑浊。
你跟我说,他是谁?是谁?还比我更值得你爱?你说啊!萧跃进感觉天在不断地往下压,往下压……
他是……丁小玲在犹豫不决。
说啊!他是谁?萧跃进眼珠子全红了!他觉得自己多么愚蠢啊!他明明和小玲一直在恋爱的,两人花前月下,牵着手走过的路都无法丈量有多长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她就有了另外的心上人?而且要订婚了?
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她一定在撒谎!
萧跃进不能相信。他又跳过去,拉住丁小玲的手:“小玲,你不要折磨我,我一定会改,我一定会做出人来,为了你!”
丁小玲冷冷地看他:“就凭你?算了吧!”然后她又往前走。
“不!小玲!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求你给我机会!”萧跃进竭斯底里。
丁小玲终于停下脚步,端详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跃进,忘了我。因为我已经爱上了柳凤堂。”
“柳凤堂?就是,就是柳麻子?”萧跃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去,你不是讨厌他吗?”
“是的。此一时彼一时。柳麻子他是有讨厌的地方,但是他的路就是比你宽广。跃进,你再多的才华都无用处,抵不过柳麻子一次升级,那才是实在的东西,你懂不懂?”
萧跃进被这打击弄得晕头转向。他不能相信这是事实,他一向来自恃自己才华出众,人品优良,他根本没有把那个满脸麻子的柳凤堂看在眼里。
丁小玲不知不觉地走了。
萧跃进不知天昏地黑,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里的,这沉重的一击彻底摧垮了他,他躺在床上,不愿意吃饭喝水,甚至连外面的光都不愿意见到。
……
萧跃进想到这里,不知不觉泪涌眼眶,现在自己终于和柳麻子平起平座了,可是,丁小玲,却再也不是和他谈恋爱的丁小玲了,他永远失去了她。
部长,我们现在去哪里?
随行的办公室人员问他。
“我们?去翁姑岭乡。”萧跃进知道丁小玲还在翁姑岭乡,不过现在是民政所长了。
“好咧!”司机立马加大了油门。
萧跃进又想起那些永远封闭在内心的往事。
经过失恋的打击,萧跃进看一切都不再感兴趣,每天感到阳光都是惨惨的白。他认为没有了丁小玲,什么都再也无所谓。
当时在乡政府的一位大姐就给他做介绍,说要介绍一个好妹子给他,女方的叔叔是市里某局室的主要领导,有一定权力,以后也可以带携一下他。
萧跃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心想反正没有爱情,只要是个母的就行,这辈子反正毁了,再毁又能到哪里去?
那位好妹子就是张思玉,身材矮小,长相实在有点对不起观众,但是人很善良也很温柔,只要萧跃进心情不好,她一定不会惹他,而是小心地伺候。两个人平安相处,还生了儿子张作霖,好在作霖长相酷肖萧跃进,这才给了他一点安慰。
萧跃进现在为自己当时的冲动和不负责任深深地悔了。
体会不到爱情的婚姻,还不如白开水,很涩,很苦。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活死人,天天糊里糊涂地活着,为吃饭而吃饭,为活着而活着。
这次提拔给了他活过来的感觉,才活过来,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自己一时冲动犯下了多大的错啊!虽然有一定地位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一想起那个矮小而脸上带着黄斑的女人,他就提不起回家的兴致,要不是还有那个儿子,他几乎就不想回去了。而且更要命的是,县里不时组织培训,把那些科级领导的夫人组织起来学习,想起这些,他就犯愁,自己的老婆实在太拿不出手了!到时人家看了,一定会说这萧跃进真没用,娶了一个这样的老婆……
别人的老婆如花似玉。尤其是那柳麻子的婆娘丁小玲……
萧跃进不知道,那种因为提拔而泛起的虚荣心,就这样在自己的身体里潜滋暗长,不着痕迹地让他难受。
汽车呜地一声停在翁姑岭乡政府门前的大操坪里。
萧跃起进的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来这里干什么?是来证明自己吗?这种证明还有什么用处?是来显摆自己吗?柳麻子的地位依然比自己高,丁小玲那样的女人,未必会把一个组织部副部长放在眼里。再说,放在眼里又怎么样?萧跃进有些后悔不该来,他一直拖着不愿来这两个乡镇,惊了要回避这两个人。
然而来都来了。
丁小玲在这里,她就在一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上班。萧跃进下意识地扯扯自己的西服,又看看裤子和皮鞋。因为出门的时候作了精心的准备,全身上下明光锃亮的,他就挺了挺胸,拿着吴书记送的公文包往办公大楼里走,心底有个声音说:怎么也得见一下丁小玲,看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萧跃进来到翁姑岭乡书记孟云春的办公室,孟云春正好上厕所去了,办公室门大开着,可人却不在。
办公室里迎面一张长约三米的办公桌,非常气派。办公桌上放着一只特制的地球仪,显得主人放眼世界而很有威仪。靠办公桌对面的墙边放着真皮沙发,七座的,那皮是黑色的,镶有木料,显得厚重而古色古香。
萧跃进心中暗叹,乡镇书记是县里的一路诸侯,其他人是不能比的啊!
“啊呀!萧部长来了!”孟云春上厕所回办公室,手还在擦着水,示意了一下,没有伸手出来,笑着说,兄弟你坐,我手正不方便呢!
萧跃进笑着说没事,我到这里调研一下村级换届的事情,不知现在村里的干部基础怎么样?
孟云春就手一摊,说,哎呀,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村级干部哪个愿当?没有工资,没有保障,要做的事情最棘手,不是收粮要人家东西,就是搞计划生育要人家的人命,老百姓把村上干部一个一个恨得要死。而且这批人又极不稳定,根本无心做事。现在呀,这样子下去,的墙脚都空了。
萧跃进听着耳朵嗡嗡地响,心想父亲还把那大队干部看得比什么都贵重,为了把邱道奇家的儿子弄下来,一次又一次来电话,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呵呵,报什么仇呢,搞得不好正帮了人家的忙!可怜人家现在正当着村上干部,水深火热!
心里想着,嘴角露出了笑容。
你想什么呢?跃进?孟云春见他正顾自微笑,臼。
“没什么,你有事你忙着。我来是想看看原来办公室的同事,那个,丁小玲,还在吗?”萧跃进像平时拉家常似的,漫不经心地提起丁小玲:“我们在办公室一起工作了几年,都有年头没见了,回来了,就看看她吧。”萧跃进还是没忍住。他提拔了,他相信自己还得走得更远,于是他希望丁小玲看一看,那个柳麻子,能和他萧跃进比吗?
“啊,丁小玲啊,她在民政所。李主任你帮叫一下。”孟云春吩咐办公室李主任。
七年了,萧跃进离开翁姑岭乡已经整整七年,这七年间,物是人非,很多人都换了,进来也没见着几个熟人。
丁小玲,她还好吗?
正忐忑不安,丁小玲进来了,人还在门口,声音就传了进来:“孟书记,您找我?”
“是他,你的老朋友找你啊!”孟云春指萧跃进。
丁小玲身子抖了一下。她整个人都瘦了,眼角出现了很明显的鱼尾纹。萧跃进的心就揪了一下。
“跃……萧……萧部长,您回来了。”丁小玲极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又闪电地垂下眼眸。
“你好!”萧跃进站起来,伸手过来,丁小玲忙伸出手,两个人握了一下。萧跃进的力道用得很大,紧紧地捏着她的手。
“小玲现在在民政所啊?”萧跃进明知故问,“孩子很大了吧?”
“嗯,女儿都读三年级了。”丁小玲局促不安。
萧跃进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丁小玲,看起来她的境遇可能不是很好,脸上的神情可以用憔悴二字来形容。她的手上青筋毕露,是那种日夜操劳的形象。
萧跃进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痛,有幸灾乐祸,有酸楚,有恨。
你当年抛下我去跟了柳麻子,怎么现在也是这个样子?你不是说我迂腐,甚至是当代的孔乙己吗?现在,事实证明了你错了吧!你这个女人啊,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萧跃进的心里,这些念头一个一个冒出来。可是他脸上却带着微笑,看着丁小玲:“小玲过得好吧,都提拔了,你老公还是有能力呀!”
“哪里啊,与他无关。”丁小玲没情没绪地说。
“呵呵,你们聊,我出去有点事儿。”孟云春拿了个本子要出去,萧跃进忙站起来送他,把他送到门口,孟云春推他进来,说不要耽搁了老朋友们叙旧。
萧跃进就又退回来坐在沙发上。
丁小玲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哀怨,那里面似乎在说:“要是过去你能这样就好了!”
两个人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萧跃进咳了一声,说,小玲,把你电话给我吧,以后好联系。
丁小玲说了一个号,她说自己还没手机,是个呼机,尾数是0018。这个号码很好记,萧跃进立即在手机上记下来。
萧跃进和丁小玲寒喧了几句,就站起身来送她。如果不是知情者,没有谁会想到他们过去的关系。
可是萧跃进的内心,却是波涛翻滚,这个有点憔悴却依然漂亮,风姿美丽的少妇,还是那样牵动他的神经。自家的那个张思玉,即使再在娘肚里打个滚,怕也不及她的万一。该死的萧跃进,你要是早点明白事理,就不至于到手的美妻让人家抢了!
柳麻子!萧跃进嘴里格格连声,我萧跃进这辈子要是不让你知道点厉害,就算我是孬种!你这畜牲,明知朋友妻不可欺,可是,你却明抢暗偷,毁了我萧跃进的美好婚姻!不报此仇,我萧跃进誓不为人!
主意打定,萧跃进吩咐随从人员上车回县里。
“部长,那丁小玲可是咱县里一枝花呢!”司机小马玩笑地说,“哪个当官的来翁姑岭,都会到这里来看她一下,可惜现在也老了。”
“说什么呢?”萧跃进不悦地说,“我可不是冲她好看才来的,我们原来是一个办公室的老同事。”
“是是,部长这人是很记情的人。”小马赶紧说。
说着说着,萧跃进就又想起得到提拔前的那个晚上的梦境,他和丁小玲如痴如狂地,那个画面太刺激了,就像一个引火点燃了一抱干柴,萧跃进全身腾地热了起来。
他感到焦渴得难受,臼小马车上有水吗?小马说有,立马停下车来,到后备箱里拿了纯净水给他,他拿着水拧那盖子,手就抖了一下,这盖子和这瓶子真是太合适了,那么紧紧地相扣,而他和张思玉,何尝有过这种感觉?……这念头越发催发了他身上的,他的手放开盖子,痉挛着握紧,骨头都卡卡地作响。
小玲……他的心里都在。
才半个小时的路程,简直比一年还要长,快要到办公室的时候,萧跃进才慢慢地平复下来,他觉得全身都微微作痛。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小马,你们去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回办公室。小马和随从人员就高兴地应了。萧跃进进得办公室来,发现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很多人都回去了,办公楼里静悄悄的。他有点高兴,他需要这样的氛围……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