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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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却没想到,噩耗会来的如此突然。
2013年10月2日8时43分,小舅打来电话,传来了一个消息:7点45分,外婆走了,与世长辞,享年83高龄。走的很突然,走的很平静,走在了距离她84寿辰的前四天,去追随提前走了17年的外公。
记忆中的外婆裹着小脚,深蓝色的棉布衣裤外加一条咖啡色的头巾,走起路来晃晃悠悠、慢慢吞吞,让人看了总担心她会突然跌倒。她喜欢缝绣鞋垫,喜欢在鞋垫上刺绣荷花,也同样喜欢在被褥上刺绣她喜欢了一生的荷花,绿叶红花,一针一线,连针脚的间隙看上去都严谨无比。这便是她一生的平凡写照。
前些年的她身体健朗,但已老眼昏花,无法再缝制她喜欢的荷花,可她却仍不甘生活的寂寞,开始学习写字。每每回顾她拿起铅笔在硬纸壳子上屏气凝神吃力认真地写着,花费了平常人十几倍的时间,写出来的字却又歪七扭八,连上小学时我写的字都不如时,我却能体会到她心中的快乐,那脸上扬起的满足感与成就感至今回想起,都宛如昨日一般。
不知道何时,她丢弃了戴了一生的头巾,似乎是在外公去世之后,可我已经记不起时间来了。
只能记得那些年我还很小,雨后乡间的泥土地里泥泞不堪,我抓着两角钱疯狂地跑去村里唯一的小卖部里买了两包我喜欢吃的“无花果”零食,正当我转身回去之际,就看到外婆从胡同的另一头蹒跚地追了出来,当时她拄着拐杖,黑白相间的短发在风中飞扬,全身上下被深蓝色的棉布衣包裹地紧紧的,褶皱的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迈着裹脚小步兴奋地朝我走来,冲我晃着她的另一只手,得意的用尽全力告诉我她又找到了一角钱。
然而,我记得最清楚的却是那飞溅在她身上的泥浆,与随风飘来的她年迈的声音,还有多了一包的“无花果”。
印象中外婆一直身材佝偻,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小的时候,外婆是高大的,总喜欢把我抱在怀中,对我哼唱她那个年代的歌谣,渐渐地,她再也抱不动我,想要看我的脸,也要吃力地抬起头来,然而长大后的我也发现,她居然是那么矮小。
随着时间推移,因为成长的缘故,我见外婆的次数越来越少,如今宁心沉淀心中的记忆,却总会想起三五件镂刻在心间的画面。
那一年我早已成年,我去的时候,种着杏树的院子里有一些新生的鸡崽,外婆就坐在小板凳上,扶着拐杖痴痴地望着撒欢奔跑的鸡崽,我记得当时她痴痴地望了很久,最终喃喃低语:“看啊,它们多年轻啊。”
入耳的同时,我也注意到外婆已经满是褶皱的面庞与鬓间刺眼的白发。
时间转眼又到了09年,我一生永无法忘记的一年,那年深秋,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在平安出院之后,我带着两瓶白酒去感谢母亲住院期间小舅的任劳任怨,那时我正与小舅喝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婆居然拄着拐杖来到了门前,她叫我时,我回头看去,发现她扶着门框,另一只手上端着一个小碗,碗里盛的是冒着热气的肉丸子,她一生都认为男人们喝酒时女人不该进入厅堂,所以不好意思走入门中,但她却吃力的用手把碗伸进来,一脸关心道:“我弄了些肉丸子,别光喝啊,吃点垫垫吧,肉丸子撑时候。”
话音落下的时候,我发现她抓着碗的那只手隐隐颤抖。
没想到,自那之后,我们一直担心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外婆她摔倒了,躺在院子里背靠土地面朝天,躺在几年前鸡崽曾欢快奔跑过的地方,躺在了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杏树底下,她想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年老的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已经做不到了,她就躺在那里看着太阳东升西落,看着天色渐黑,才终于等到了小舅下班归来。
那天,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小舅一夜未睡,满心亏欠。
于是……她便在床上渡过了余生最后的时光。
记得去年外婆寿辰,我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认得我了,我心里慌了,拼命的告诉她我到底是谁,而她自始至终都用一种让我陌生的茫然的目光看我,看的我心里愈加发慌,回去的路上,母亲一边抹泪一边告诉我:“男怕清醒,女怕糊涂,你姥姥恐怕熬不到下个生日了。”
一年间,我也去过数次,发现外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因久躺的缘故,她身子上已经长满了褥疮,整个人都瘦的已经皮包骨头,松弛的肉皮贴在脸面的骨头上格外吓人,我们看在眼里,却疼在心底。
外婆糊涂的时候,看向走近她的姨们,目光除了茫然之外,还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恐惧,清醒的时候,便总是回忆过去,回忆这一生那些让她遗憾的事情,叮嘱姨们她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寿衣,叮嘱我们她不愿穿外面买来的寿衣,这一辈子只愿穿自己缝制的衣服,还有鞋子。
有一次,她一觉醒来,我立即跑过去看看她是想喝水还是吃饭,却发现她怔怔地看着我,张口欲说。
我发现她的声音小到我根本无法听清楚,便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嘴巴边上,终于听清了她是在呼唤着我的乳名。
我很高兴她又一次清醒,便笑着问她是不是要告诉我寿衣放在了对面的柜子里——这是她清醒时经常重复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