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惊爆危机(下)(2 / 2)
“……赞美伟大的主,没有一件事比接受福音对人类更为重要。不接受福音,人的对错就没有绝对的标准,只会自私自利,无法胜过罪恶,也没有天家的盼望,这个世界的苦难就不会减少。不管我们的职业是什么,都要为神国的福音作见证,献上祷告,多拯救灵魂。阿门!
……赞美伟大的主,脱下华美的王袍和冠冕,你赤身来到人间,起初卑微不为人知,为救赎堕落的人类,你受尽了试探和屈辱,尝尽了人世的忧苦;受鞭伤赐我医治,受刑罚赐我平安。何等深情,无限怜悯,令我敬畏震惊,哦,让我更深的为你的爱,摸着你的心。阿门!”
伴随着留声机里袅袅回荡的圣歌声,胡德兴牧师站在耶稣像的下方,一脸宝相庄严地完成了自己身为牧师的日常工作,和颜悦色地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礼拜的正牌基督徒……
随后,他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胸口别上一枚镰刀锤子的红色徽章,然后转身走进后面的一间小客厅里,跟早已聚集于此的十几名地下党员们,共同召开一次有关红色**事业前途与命运的讨论会议。
——很不幸的是,这是一场失落的会议,悲哀的会议,以及令人沮丧的会议。
在开会的长桌上,摆着几份这些日子的报纸,上面都报道了南京中央政府军围剿江西苏区得胜的捷报。
“……继上月二十六日我军深入匪区、光复宁都以来,本月十日,我忠勇无畏之党国将士,于江西围剿战场再获大胜,一举攻破‘伪中华苏维埃国’首都瑞金……
凶顽之赤匪虽拼死抵抗,屡屡反扑,弹如雨落、人如潮涌,然我军将士依然沉着应战,连续击退赤匪之袭击。敌我两军于瑞金城外恶战两天两夜,赤匪伤亡惨重,尸如山积、血满沟渠,终于不支溃散。
又一次大败赤匪之后,我党国王师士气大振,踊跃请命,陈诚将军又组织精锐部队,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尾随追击,使残余赤匪终日惊恐,不得安息……
……得知瑞金光复之喜讯,蒋委员长于南昌行营做出重要讲话,传令嘉奖立功将士,并且训示诸将:匪区虽已光复大半,但尚有于都、会昌等数座城池未下,望诸军将士务必再接再厉,以求克尽全功……”
“……为解决匪区民众思想赤化之问题,防止赤匪死灰复燃,复兴社别动队已公布其最新一轮的赣南‘铲共’计划。
复兴社别动队负责人康泽先生表示,本着蒋委员长‘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的重要训示,他将继续在赣南匪区推行‘新江西模式’,组织‘壮丁队’和‘铲共义勇队’,设立‘民众查哨站’,做到村村保甲,户户联保,以杜绝赤匪于乡村之生存空间,彻底剿灭打家劫舍的赤匪。
同时,针对赤匪之煽动宣传,别动队在坚决剿灭顽固赤匪之余,还须努力教化那些尚可挽救之民众,让他们明白‘士兵不打士兵,只打土匪;穷人不打穷人,只杀朱毛’的道理……”
“……剿匪之地,百物荡尽,一望荒凉;无不焚之居,无不伐之树,无不杀之鸡犬,无遗留之壮丁,闾阎不见炊烟,田野但闻鬼哭……六年含辛茹苦,未竟全功……”
“……同志们,根据目前国民党广播电台的新闻,上海滩各家报纸上流传的信息,以及‘未来同志’送来的党史资料,眼下的江西中央苏区,恐怕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到处都是腥风血雨……”
指着桌子中央一张标出了国共两军最新动态的江西地图,胡德兴表情沉痛地宣布说:
“……十月十日,中央红军八万六千人向西撕开敌军封锁线,踏上远征之路。同时任命中央分局书记、中央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项英同志,作为中央苏区的留守最高领导,率领剩余的红军在江西坚持斗争。
十月二十六日,白军侵占宁都;十一月十日,白军占领红色首都瑞金;而剩下的于都和会昌,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或许现在就已经陷落了——毕竟,项英和陈毅同志的留守兵力,只够打游击而已。
然后,据未来同志提供的史料记载,红都瑞金在八十天内就会被惨杀一千八百多人,宁都县被杀绝的有三千八百多户,闽西遭杀绝的为四万多户……
从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七年间,整个苏区被屠杀的红军家属竟达八十万人!平均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人被牵连受害。而整个中央苏区的总人口,才不过四百万啊!”
“……八十万!这简直是要刨掉苏区的根啊……且不说这对同志们在信心上的打击。若是按照这么来算的话,即使日后红军再次打回瑞金,这片土地的战争资源也已经完全枯竭,翻不起浪来了!”
一位曾经是游击队战士的地下党员叹息道,“……而我们却偏偏没有任何力量,来阻止这一惨剧的发生……这么看来,我们在南方的**事业已经算是全完了?未来的前途只能指望陕北那边?”
“……没错,如果让蒋介石的数十万重兵集团,长期滞留在中央苏区执行治安整肃作战,那么留守苏区的项英和陈毅同志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有办法扭转这样敌我力量悬殊的必败战局。”
胡德兴表情复杂地说道,“……除非其它根据地的红军和身在白区的地下党,能够想出一个办法,在别处闹出更大的响动,引开蒋介石反动集团的注意力,才能有力地帮助留守在中央苏区的同志……”
然而,胡牧师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就仿佛被卡住的机器一样,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透过窗户目瞪口呆地看到,三辆汽车正风驰电掣地冲进教堂的大门,然后伴随着一个刺耳的急刹车,在前院的水泥地停下——那三辆汽车上,赫然还印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党徽!
……上帝啊!马克思啊!难道是我这里暴露了?!……胡德兴总政委的脑门上一时间直冒冷汗。
而在下一刻,他又表情十分诡异地看到,那几位“未来的同志”从车上跳了下来……
再接下来,当王秋和杨教授一脸晦气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胡德兴总政委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集思广益、讨论对策,而是立即跳了起来,吩咐同志们以最快速度销毁文件,收拾行李,准备疏散!
“……呃……胡总政委,您这是怎么了?为啥突然要搬家?”王秋对此一脸的惊诧。
“……为啥要搬家?当然是跟着你们一块儿跑路啦!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们来的这条路上,有蓝衣社的一个分部和好几个暗哨啊!亏你们居然还大模大样地开着他们的车过来!这下就把我的据点也给暴露啦!”
胡德兴一脸气急败坏地骂道,然后又无奈地苦笑起来,“……唉,算了,不幸中的万幸,咱们至少不必担心国民党正规军会来追击——因为整个上海地区都没有任何国民党军队,只有一些装备着轻武器的特务和警察……以你们的火力,就是全上海的警察都追来,应该也能把他们都消灭掉……”
“……整个上海地区都没有国民党正规军?”王秋追问道,“……怎么回事?”
“……‘一二八事变’结束之后,国民党跟日本人签署的《淞沪停战条约》,协定规定上海为非武装区,中国不得在上海至苏州、昆山一带驻军,而日本却可以驻兵上海……眼下倒是便宜了我们……”
胡德兴解释说,“……另外,你们最好也换一辆车,再改一改打扮,以防在逃亡的途中暴露……”
又过了几个小时之后,一辆满载着“国民党士兵”的军用卡车,终于缓缓驶出了胡牧师的教堂,消失在了通往南方的公路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