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飞入青霄更不回 二(2 / 2)
李抱真,黄泉路上,跑两步,或许,前方会有惊喜!因为,你的老相识,老朋友,老对手,正和你一样,在黄泉路上飞奔。劝你们一句,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不要斗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是志同道合的难兄难弟,你说,对吗?
气势恢宏的大唐帝国,长生不老药是一个尴尬的存在,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还是高居庙堂的帝王卿相,乃至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似乎都很难摆脱不老仙丹的诱惑。文起八代之衰的大文豪韩愈,晚年生活颇不寂寞,碧纱窗下,他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那么,是什么唤回了他早已逝去的青春,让他的帷幕里春光旖旎,答案是一种叫做“火灵库”的所谓仙药。要说这“火灵库”,其实是一种鸡,当然,这不是普通的鸡,而是一种喂食了硫磺的公鸡。具体作法是这样的:将硫磺研成粉末,掺在鸡食中,喂给小公鸡,据说,需要喂养一千天,然后隔日烹煮进食。“火灵库”味道如何,我们无从得知,但效果那是相当的显著,韩愈晚年的性福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然而,很显然,我们的文坛巨匠,一代大儒韩愈先生的科学常识不过关,他不懂得硫磺是有毒的,吃多了会死人的。最终,正人君子韩愈以一种不怎么体面的方式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大才子元稹,是继武元衡之后,最有女人缘的大众男神,日后的天子李宥又是他的超级粉丝,官自然是越做越大。情场得意,官场更得意的元大才子,唯一的奢望就是长生,他钟情的仙药名叫秋石。所谓秋石,其实不是石头,而是两种液体的混合物,其中一种是皂荚汁,一种天然的洗涤用品;另一种液体就比较难说出口了,因为那是尿,童男童女的童子尿。一种是洗涤用品,一种是人体排泄的废物,不知二者混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滋味?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风流才子杜牧,其长生术甚是简单,不是辟谷,就是茹素。辟谷,就是绝食,餐风食露,这个有点难,估计杜牧先生没有坚持下来;所谓茹素,当然就是只吃罗卜青菜,不吃鸡鸭鱼肉。
元稹的好友,诗魔白居易也没能阻挡住不死神药的诱惑,早年曾在庐山炼药,结果没有成功。他又改投当时大名鼎鼎的毛仙翁,学习用云母炼药。晚年,具体说是六十六岁之后,白居易辞官归隐,定居洛阳,更是日复一日的守在丹炉边,专心致志的炼他的玉液仙丹,有诗为证:“阅水年将暮,炼金道未成。丹砂不肯死,白发自须生。”
当然,清醒的人还是有的,早在东汉末年,《古诗十九首》中就已经有人发出了“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的警告;中唐《玄解录》说的更加明确:“道士服之,从羲、轩已来,万不存一,未有不死者。”至于态度最为豁达的,当属名相裴度,他秉承“鸡猪鱼蒜,逢着便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的人生哲学,结果足足活了七十五岁,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是长寿之星了。
但裴度只有一个,更多的人,则是一半清醒一半醉:别人服药时,他很清醒,喋喋不休的劝告、讽刺和挖苦;一旦这个别人换成了自己,那就只剩下了醉,沉醉,那可真是沉醉不知归路,误入仙药深处,快服,快服,燃起一只丹炉。这种人的典型代表,说来有点惭愧,因为这是一个名人,大名人,诗魔白居易。归隐山林的时候,白居易已经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忆往昔峥嵘岁月,叹今朝知己零落,白居易禁不住有些伤感,有些失落,当然,也有些得意。李纯,韩愈,元稹,杜牧,崔玄亮,这些人曾经是他的上级、同事、好友,有的还是他的晚辈,但现在,他们早已变成了一抔黄土,他们甚至没有晚年!而造成他们英年早逝的原因,不是杀戮,不是疾病,不是任何不可抗的外力,而是仙丹!传说中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哎!“退之服硫黄,一病讫不痊。微之炼秋石,未老身溘然。杜子得丹诀,终日断腥膻。崔君夸药力,经冬不衣绵。”你们如此痴迷于所谓仙丹,可是结果呢?“或疾或暴夭,悉不过中年。”回头再看看我白某人,从来不肯服食所谓玉液金丹,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每天诗酒为伴,岂不乐哉?如今,我已年近七十,却耳不聋眼不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一口气上五楼都没问题,闲暇之余,还可以和我的两个小妾,纨素和小蛮,搞一下有关生命起源的体育运动,你说,这小日子该有多美,干嘛非要服食什么仙丹,那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看起来,我们的白大才子果然有水平,有见地,乐天知命,生性豁达,活脱脱一个裴度第二。可惜,白居易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粉碎了他的豪言壮语。事实证明,至少在求仙服药这一点上,我们的白大才子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他之所以没有服食什么仙丹,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他没有炼出自己满意的灵丹妙药!如此看来,白居易批评韩愈等人,颇有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嫌疑。不过,白居易没有吃到的葡萄可不是酸的,更不是甜的,甚至也不是苦的,而是带毒的,剧毒。因此,没有炼成仙丹的白居易貌似很不幸,其实却是幸运的,天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