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正德定策平倭患(2 / 2)
“呵呵,紧张个啥?朕就是逗逗你,看把你急的。”朱厚照拍拍这老太监的肩膀,戏谑道。
“奴才胆小,不识逗!”
两个人说说笑笑,出了豹房,登上了御用马车,很快,八匹高大的夏尔马拉动这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朝着太和殿驶去。
……
正德六年八月六日辰时,紫禁城太和殿。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日里素来不喜御驾临朝的正德皇帝却破天荒主动地召集臣僚上朝理政了。在京的所有四品以上官员被通知进金銮殿共议朝鲜来使求援抗倭之事。金銮殿上,朝鲜来的陈情使金湜换了一身白衣,满面泪痕,跪伏在玉阶之下,嗓子已然哭得又嘶又哑,眼睛也肿成了两个红桃,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正德皇帝高高地端坐在盘龙金椅之上,他神情严肃,面无表情,让人无法猜测他此刻的心情。等众臣礼拜完毕,朱厚照无声地拂了拂袍袖,让李荣站到陛前宣布旨意,接下来,这场关于朝鲜来使求援抗倭之事的公开朝议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几天前,内阁已经通知了在京的各个衙门,给了各位臣僚充分准备此次朝议的时间,所以他们一个个自有主见,都准备着在今天上朝后一吐为快。然而,现在看到正德皇帝那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大臣们在摩拳擦掌之余,又都不禁绷紧了心弦。
不少官员暗自嘀咕:国家大事,在戎在祀。这次朝议可是关系到本国安危治乱的大事、要事啊!岂能掉以轻心为逞口舌之长而罔顾皇皇天朝的利弊得失?心中既有此念,他们反而一个个缄默闭口,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陈奏自己的意见。
坐在龙椅之上的朱厚照表面上面色沉凝,心里却暗自好笑。平时这满朝的清流之臣和礼法之士,最是喜欢无中生有、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到了今天这般真要集思广益、群策群言的时候,他们却都“谦让”起来了。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真要等到现在才做出决定,黄花菜都凉了。
正德皇帝举行公开朝会,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演一出戏。没有人知道,朱厚照这次有意让保守派出来表演,演给朝鲜使臣看,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民间都是如此,何况是国与国之间。正德皇帝可不想让朝鲜人以为大明帮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明是强大,可即使这样,帮你朝鲜是情义,不帮你们也是情理之中。
根据事先的安排,在正德皇帝的示意下,兵部尚书杨一清首先出班上奏,他在朱陛之下站定,沉吟着奏道:“启奏皇上,微臣既然身为兵部尚书,对朝鲜来使求援抗倭之事,自是责无旁贷而应有所建言。然而,‘天下大事须与天下之人共议共决’,微臣焉敢恃兵部尚书之职而妄行自专?“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大殿之上,朝臣共议曰‘可援可抗’,微臣便尽力去援、去抗;朝臣共议曰‘不可援、不可抗’,微臣便俯首遵从,不援、不抗而已—且请诸位大臣各抒己见,微臣洗耳恭听。”
这番话一出,金銮殿上顿时静得连一滴水珠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很多人都在吐槽:好嘛,你兵部尚书都不愿意明确表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你管军队的都不愿意承担责任,谁特么去没事找事啊!
不出所料,杨一清把这模棱两可的话说完,很多当初的反对派纷纷跳了出来,大部分的意思是,现在朝廷财政困难,某某地方地震,某某府又遇了水灾云云,总而言之,反正大明现在很困难,替别国打仗,一句话,没钱!
看到大殿中有这么多人反对出兵援朝,朝鲜使臣金湜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过,在大明的朝廷上,不经允许,他可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看着那些大明文官唇枪舌剑,争论不休而发急,眼泪从头到尾都没有停过。正德皇帝看得乐不可支,差点都绷不住了。
这场大辩论一直持续到午时,还没有一个结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派的官员那都是文曲星下凡,一个个引经据典,口若悬河,都赶上了后世的辩论大赛。照这种情形下去,不争个三天三夜,恐怕得不出一个结果来。
高高在上的朱厚照可能因为今天心态不同,平时最烦这帮清流胡说八道的他,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听到精彩之处,就差点鼓掌喝彩了。正听得高兴,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他有些饿了!
正德心想这戏得差不多了,又想到豹房里还有两个美人等着他,昨天晚上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顿时朱厚照浑身发热,身体有些蠢蠢欲动。在脑际里转了无数个那香艳的画面后,朱厚照终于绷不住了,他满脸通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听着这一声咳嗽,熟知朱厚照脾气习性的殿上诸臣们立刻懂了,皇帝这是要自己拿主意了。
做久了有些不舒服,朱厚照从御塌上站起身来,侧身从玉几上一摞奏章当中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托在手中,缓缓说道:“朕此番准备援朝平倭,几日前在金殿上已给内阁的诸位爱卿谆谆教诲了一番,想必他们已经都理解了朕发兵援朝平倭的一片苦心。然而,四方各省外官不明内情,难免会生浮情杂念……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有些臣僚说不定也是认为朕在多管闲事。”
说到这,朱厚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感慨地说道:“朕也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大明现在的确也很困难,大家有些今年担心入不敷出,朕也是知道的。唉!治国之难,在于统一人心、一致对敌。人心不一,则各怀歧念;各怀歧念,则诸事不成。昨天晚上,朕正欲亲笔撰文将决定援朝平倭的缘由宣示天下……”
他说到这里,将手中一份奏折在诸臣面前晃了一晃,神情一缓,微微笑道:“恰在此时,朕读到了齐王写的这封《论平倭援朝不可怠缓疏》,朕当场就搁笔不写了。呵呵,正所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朕也对齐王这篇鞭辟入里之文甘拜下风,今天就借用它来替朕宣示天下、悦服人心!众卿家且先听一听吧。”
在正德皇帝示意之下,李荣接过了他手中那份奏折,打开之后向在场诸臣用最大的声音念道:
臣弟厚炜启奏陛下:如今倭虏东来,侵入朝鲜,甚者将以危乱我朝,故丝毫不可怠缓也。朝鲜属国,在我东陲,近吾肘腋。平壤西邻鸭绿,晋州直对登、莱。倘若倭虏取而有之,藉朝鲜之众为兵,就朝鲜之地为食,生聚训练,窥视天朝。进则断漕运、据通仓,而绝我饷道;退则营全庆、守平壤,而窥我辽东。不及一年,京城坐困,此国家之大忧也。夫我合朝鲜,是为两力,我尚怀胜负之忧;倭如合朝鲜,是为两倭,益费支持之力。臣以为朝鲜一失,其势必争。
与其争于既亡之后,孰若救于未败之前?与其单力而敌两倭,孰若并力而敌一倭乎?乃于朝鲜请兵,而二三其说,许兵而延缓其期,或谓属国远戍,或言兵饷难图,甘心剥肤之灾,袖手燃眉之急。谚曰:“小费偏惜,大费无益。”今朝鲜危在旦夕矣,而实刻不容缓矣!大国就要有大国的担当,我大明乃天下共主,责无旁贷!臣弟愿陛下早决大计,并力东征,而属国之人如久旱盼得甘霖,必归心于天朝,永为藩卫。
听完了这篇奏疏,在场的诸位大臣无不点头称是,听得心悦诚服。李东阳在一旁亦是暗暗惊诧:他和朱厚炜素来交好,知道这位王爷精于练兵和内政,却不料齐王见识如此卓异、剖理如此明晰,以前还是小觑他啊!从这封奏疏来看,这位齐王即使不是皇族,也堪称社稷之臣、宰辅之器了!
而自己这些年来,在儒学和新学之间不做选择,游离在外,保持中立,却实是未免有尸居首辅、求稳守位、不思精进之态,长久下去只怕百年以后,难逃后人之指摘啊!想到这里,李东阳顿时心头一凛,心中有些惭愧。微微叹了口气,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李爱卿,西涯先生!”正德皇帝哪里知道李东阳现在想什么,唤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一声。
“老臣在!”李东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应。
正德皇帝让李荣把朱厚炜的这份奏疏递了过来,吩咐道:“西涯先生,这道奏疏你们内阁且拿去。朕的朱批是:‘齐王之所言,正是朕心之欲言。当宣示天下,群臣不得妄生歧念。’你们把朕的这朱批之语悬在齐王奏疏文首之处,着文印局刊印数千份,送天下正七品以上官员人手一份以明朕心,自今而后对东征平倭之役勿再生异议。”
“臣领旨,老臣立刻照办。”
李东阳急忙小心翼翼地从李荣手中接过了齐王朱厚炜的《论平倭援朝不可怠缓疏》。朱厚照略伸了伸懒腰,抬头看了看日头,见其时已近中午,便道:“好了,众卿家今日都辛苦了,朕今个儿也学学齐王,给众卿家安排了工作餐,现在休会,大家一起去用餐吧,其它具体的细节下午在议!”
“多谢皇上隆恩。”
听到这句话,太和殿内这些饥肠辘辘的文武百官顿时非常感动,这皇帝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所有人拜服在地谢道。
只有朝鲜使臣金湜有些懵逼:啥叫工作餐?
……
军号已经吹响,队伍已经集结,刘公岛军港已经戒严了,港口码头上停满了战舰和各种军用船只,铁轨上不时开来一列列火车,民工们不停地向船上运送补给,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此时,齐王府的承运殿里人头簇拥,朱厚炜高居王座,殿中文武百官济济一堂,连以上的军官在这里参加出发前的动员会,会场的气氛热烈。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战争,年轻的军官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会议的最后,朱厚炜正在做总结:“这次作战将司令部通过电台指挥,由各个军区和各舰队在新模式下协同作战,对我们的指挥系统是一次考验。刚刚听到了各部门的报告,你们的工作做的很细,这一点本王很满意。参谋部张文提出的作战计划很大胆,他建议集结北海舰队、东海舰队之精锐,乘风破浪,乘倭国虚弱,先捣击日本岛国之‘巢穴’,断其归路。本王认为就很不错,昨天已经上奏给了皇上,相信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
听到齐王的夸奖,参谋张文顿时脸涨得通红,脸上的青春痘都冒子红光,只听朱厚炜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满意,那就是战后对倭国的处理上,你们考虑的还不够周道,倭国这个国家不可小觑,你们太过于轻敌了。我估计,凭借着我们的火力,给窝扣造成巨大的损失后,倭人很可能会主动投降,而且表现的会很配合。你们千万不要被这种表面的现象给迷惑了。倭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崇拜强者,而且特别能忍。唐朝时就是这样,被唐军教训后,就处处学习大唐,学会了你们的东西后,一旦你衰落了,他就会反噬。”
”你们记住,这一战本王要达到三个目的,第一,彻底把倭国彻底打趴下,然后扶持一些大名,让倭国保持分裂的状态。第二,战后必须审判战犯,任何侵略必须付出代价,至于谁来顶这个缸,就有日本人自己决定。其实我比较看好倭皇,这家伙就是一个很好的替罪羊。第三,这次我们的战略目的,控制北海道和琉球,我们并不需要占领这些土地。“
”军人也要懂得政治,战后我们要扶植北海道土著以及琉球的尚氏,以牵制日本,这两个地方我们都要驻军。这个世界大的很,对于日本和朝鲜这样的邻国,我们没有领土的野心,但是也不能被他们占了我们的便宜,原则就是战略要点必须控制在我们的手里……“
朱厚炜正侃侃而谈的时候,太监安德海匆忙从殿外进来禀告:“殿下,登州海警分队传来报告,他们在海上俘虏了一艘倭国船,来人自称是倭王派出的使者,他们要觐见皇上,控诉朝鲜人无故杀害倭国侨民,请大明主持公道。”
”什么?倭国告朝鲜,”朱厚炜半天没反应过来,追问,“还要求大明主持公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