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宴安鸠毒人深戒(1 / 2)
罗梦鸿,1442出生,今年七十六,又称罗清、罗静、罗英、罗梦浩、罗因,号无为居士,人称罗祖,山东即墨人,曾经是直隶密云卫戍兵。
罗梦鸿十四岁从军,二十八岁时便把名下军丁退了,让子孙顶当,自己则一心修行办道,苦修十三年,于成化十八年(1482)自诩明心悟道,乃创立罗教,初称“无为教”,依附宗门临济宗,从者颇众。在崂山一带,民众皆信无为教,不知有佛教三宝。
太监张永等徒众记其言为《苦功悟道卷》等五部宝卷,弘治十五年刊行,史称“五部六册”。罗祖曾因传道下狱,后获释出狱,仍回密云一带传教。弘治十八年时,永安公主朱秀英无意撞破太监克扣案,引出白莲教案、宫廷刺杀弘治案等一系列震惊当世的大案要案。
锦衣卫东厂顺藤摸瓜,连续破获白莲教暗桩,侦查发现罗教与这一系列案件有牵连,罗梦鸿因此被朝廷通缉,再次亡命天涯。为了逃避追捕,罗梦鸿改头换面,以道门的形象对外开始布道。布道过程中,罗梦鸿结识了一位葡萄牙传教士,获得了一本圣经,仔细研究过以后,他在罗教教义中吸收了部分天主教的教义,这是原时空不曾有的变化。
新的教义使得罗教更有逻辑性,更加的蛊惑人心,从此,罗教有了严密的组织,渐渐发展壮大起来。罗梦鸿在罗教的传播过程中,巧妙地利用伪造的《御制护道榜文》的办法,假借皇帝诏敕的名义,大量印发五部六册,通过各种渠道,流通天下。
罗教教义简单,几无玄妙的哲思,仅要信众努力遵奉罗教,即可得救,回归到“无生父母”身边。如此简单的教义,吸引了贫苦的普罗大众,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弘治年间,罗教教团就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吸收了天主教教义之后,罗梦鸿开始自称上帝之子,耶稣的弟弟,描绘一个天堂的世界。对外宣称只要姓罗教,死后就能上天堂。因为具有一定的逻辑性,新罗教教义渐渐蛊惑了一些读书人,甚至相当一部分朝廷官员。
明朝人延续了中国古代的一种坏习惯,那就是人们对身前身后事看得特别的重,尤其是身后事格外的注重,就是视死后如生前,很注重生后的归宿。俗话说:鱼为诱饵而吞钩,人为贪婪而落网。
最近十年来,朝廷官员的俸禄成几何级增长,官员手头上宽裕了,也产生了一些负面的影响。官场开始盛行一股奢靡之风,有官员开始为自己购买墓地,相互之间攀比建起了活死人墓,各式各样的墓地极尽奢华。罗教乘虚而入,罗教教义中描绘了所谓天堂,在一些信仰缺失的官员中很有市场。一些官员也开始成为罗教的信徒。罗教的触角逐渐深入到朝廷的体制之中。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整个社会都受到了冲击。罗教又开始利用手中的官场资源,开始涉及各种商业活动大肆敛财。临邑“自杀”案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荒唐的案件。起因是罗教看中了登州商人名下的铅矿,看中了其中蕴含的巨额利润。
随着军队火器化,加上大明工业革命的迅速发展,市场对铅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因此铅的收购价已经被炒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临邑铅矿所蕴含的利润惊人,每个月能为登州商人带来上万银元的收入,如此的暴利引起了罗教的觊觎之心,这个矿区离罗教的总坛很近,嘴边的肥肉真是让人眼馋。
为了得到这个矿区的开发权。罗梦鸿首先是让人前去和登州商人谈判,要求收购他名下的铅矿,那登州商人又如何肯就犯,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引出所谓“临邑自杀”案,说白了就是人为财死,鸟喂食亡的故事。
……
言归正传,让我们把视线回到清风观。
猝不及防下,骆文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罗梦鸿让手下把他押到了三清殿主殿的后院,关在一间石屋子里,吊在了房梁上。四名黑衣人负责看押。
忙完这一切,罗梦鸿回到三清殿,焚香礼拜后,就在殿中泡了一壶茶,看着这气势非凡的大殿,心中感慨万分。他刚才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非常坚决,但是真要舍弃这个地方,罗梦鸿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这里花了他十多年的心血,如今他已经七十多岁,再想搞一个这麽大规模的传教基地,恐怕没有这种精力了。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获取的大量财富都藏匿在这里,想要一夜之间搬走,又谈何容易?可惜这里被朝廷鹰犬盯上了,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这让他忧心忡忡。沉下心来的他坐在三清像前,心里默默的酝酿着往后的计划。
正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陷入沉思的罗梦鸿猛然惊醒,他抬眼看去,只见风雷堂的堂主风二灰头土脸的跑了进来,模样十分狼狈。他心中一惊,喝问:
“风二,出了什么事?”
“教主,大事不好!“风二气急败坏的说道,”那小子太邪门了!他躲进林子里,教友们进去搜索,结果损失了三十多个人。这小杂种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些歹毒的法子,在林子里布满了机关,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损失的第兄不是被吊死在树杈上,就是被竹矛钉在地上,死状极惨,教众们吓破了胆,不敢进林子搜索,都害怕遭到这小子的毒手。属下刚才冒险进了林子,险遭暗算,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这样下去不行,教主,得想个办法,把这小子干掉。否则就是祸害!”
“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都拿不住他。那小子难道是妖孽不成?”罗梦鸿大吃一惊,猛然站了起来。
罗梦鸿虽然武艺高强,想一下子干掉三十多个人,他自忖自己也做不到。他哪里见识过后世的丛林作战手段,这可是朱厚炜的拿手好戏,为了这次南征时对付南蛮,他特意训练了一支丛林特战队。同时各军事院校中也开始教授特种作战技术。而俞大猷恰恰是其中的佼佼者,深得其中精髓。
话说他去撒完尿,返回的时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眼瞅着骆文已经被老道擒住,想要救援已经是来不及了。就在这时候,四周出现了百多名黑衣道士。他牢记着齐王说过的话: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见事不妙,他撒丫子就跑了!跑到后山才发现四周是绝壁,根本跑不出去。所幸的是山涧里都是密林,他就一头钻进了林子里面。进了林子,他可没有闲着,开始把学过的东西在林子里全部都弄了一遍。什么飞矛、绊索,陷坑,竹签无所不用其极。
今日牛刀小试,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轻轻松松就干掉了三十几个彪形大汉,比杀鸡屠羊还容易。这样的效果让他兴奋不已。外面的罗教教众可没有他这样的好心情,他们被三十多位教友各种各样奇怪的死法吓破了胆。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再进林子。
风二自恃得了罗梦鸿的真传,硬着头皮闯了一次,结果没走进去五十步也中了招,险些被一支藤蔓发射的竹矛要了老命。得亏他的武艺高强,危急时刻避开了要害,否则就会交代在林子了。罗梦鸿看到插在风二肩胛上半截竹矛还滴着血,又惊又怒。这风二是他的亲传弟子,已经获得了他的真传,武艺并不在他之下,只是欠了一些火候而已。没想到这小孩子如此厉害。连风二都栽了!
罗梦鸿知道俞大猷的来历,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人,皇家军事学院的高材生。但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如此难缠。想想数量庞大的大明军队,那里面还隐藏着多少高手?想想就让人胆寒。
想到这些,罗梦鸿顿时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现在的大明军队,跟他以前当兵时候那种熟悉的大明官军,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了,强大得让人恐惧。就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意识到以前他们制定的计划,看上去有多么的可笑……
他不敢想象后面的结果,看到沮丧的众人,罗梦鸿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拍案而起,喝道:“风二,头前带路,本座亲自去看看!难不成这小子还有三头六臂不成?本座要亲手废了他。”风二顾不上包扎伤口,赶紧走在前面带路,众人朝着后山而去……
骆文此刻被吊在房梁上,仅仅只有脚尖落地,浑身痛的不行。骆文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旦松懈,骨头就像断了一样疼痛难忍。但毕竟吊的时间太长了,脚尖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突然间,他脚下一滑,身体顿时悬空,一下子牵动了胸口的伤痛之处,瞬间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听到他的惨叫,一个黑脸的大汉用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了他一下,骆文叫的更大声了,那汉子狞笑道:“嘿嘿!狗官,叫吧,叫吧。你就是把嗓子叫破了,这地方也不会有人搭理你!”
“干你老母!哪里就没人搭理了?”正在这时,一身道袍的俞大猷突然推门进来,嘴里面用福建土话骂骂咧咧,却出手如电,眨眼间把四个人击倒在地。干完这一切,他得意洋洋地走到骆文面前,手捻着那根黑索,啧啧叹道:“骆大人,想不到你这小白脸还有一身武艺,倒是让俞某大开眼界啊!啧啧,这玩意儿真少见,怎么弄的,就把人捆得像棍子一般儿……”
“臭小子!还不把我放下来,特么的,疼死老子了!”言犹未毕,骆文就扑通一声掉在地,疼得骆文吸着冷气只咧嘴,骂道,“俞大猷,你狗日的是诚心吧?不能够轻点啊!哪有这样救人的,哎呦,尼玛,今天真是倒霉透了。疼死老子了。”
第一次看见骆文粗俗的一面,俞大猷忍不住嘻嘻一笑,一探手把他扶了起来,解开他身上的绳索调侃道:“骆大人,别生气了。今天我才觉得你这人可爱极了!你还行不?咱们得赶快闪人啊!兄弟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那老道精得很,恐怕瞒不了多久。我可不是那老妖怪的对手。快走,快走!”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急闪到门后。只脚步声渐近,“吱”地一声推开了门,一个癞头道士伸头进来,笑着说道:“赵老黑,弟兄们有口福了,我从厨房里弄来了好东西!……呀,你怎么叫人绑——”话犹未完,俞大猷匕首一闪,那癞头道士一声不吭唿嗵一声倒进门来。俞大猷跨过血泊,一把提起那黑脸大汉,回头对骆文道,“骆大哥,此人舌头有用,留着又怕意外,怎么办?”
骆文眼珠一转,一指外面说道:“这事好办,把这小子捆紧了,嘴堵上。我刚才留意到屋后有一枯井,委屈他一下,把他扔井里去。事后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就看他的造化。”
俞大猷一翘大拇指,二话不说提起了黑脸大汉就往外走。二人处置了这里的后事,抬头看星星,估约已是亥正。黑暗中二人点头会意,一纵身跃上高墙准备径入蒙山,但见一重重一叠叠岗峦起伏,山涧中房屋错落,到处是巡逻的黑衣道士和哨所,山口外面黑沉沉苍茫茫的,竟似无路可寻。
见此情形,骆文沉吟一下说道:“俞老弟,这样儿不是事,山口肯定有人把手,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咱们反其道而行。请随我来!”
说完,便蹿上墙径至太和楼,方下到天井院。院里静极了,间间房屋灯火全无。骆文上去推推楼门,竟是虚掩着,一闪身便进去,回头看时,俞大猷早随进来已将门掩好。骆文悄悄摸到神案前,揭开了中堂画儿,便用手搬那几尊三清像,却似生根一般。
骆文小声道:“俞老弟,我刚才参观的时候,特意留意了这里,我发现这间阁楼的结构有些古怪,屋内的面积和实际建筑面积差距太大,这里面肯定有密室。你身手好,爬到神像上面摸一摸,寻着机关自然就移开了。”
听到这话,俞大猷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太阳落山前,两个人只是随意的参观了一下,没想到这骆文已经看出了这么多门道,神探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不得不服!俞大猷放下了心,只在神龛中乱摸胡揿,弄了半天,出了满头臭汗依旧不中用。
俞大猷有些失望,正要打算下来,一手无意摸着了神像背上的桃木剑柄,随手一拔,但听沙沙一阵响,灵宝天尊像向西滑去,俞大猷赶紧跳了下来。后壁的门无声洞开,里头黑}5南袷羌星绞道,看看方向,大约是通着后面的蒙山,袭过来的风凉飕飕的。
骆文大喜过望,率先进了洞,俞大猷在身后紧紧跟着,沿着漆黑的夹墙,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摸了足有半顿饭光景,忽见前面转角有灯光闪烁,趋近了瞧时,夹墙的尽头有一间石砌小屋,从窗棂往里看,里边几榻椅柜俱全,颇是精致,那罗梦鸿和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正在说话。
“教主,”那中年人操着一口湖北口音的官话说道,“你很不该让那两人到你的总坛,路上就应该干掉他俩。如今骆文虽然抓了,那俞大猷的却躲进了林子里,万一跑掉了,你连撤退的时间都没有。早做准备吧,该放弃的就放弃,如今大明如日中天,殿下的意思是还是需要韬光养晦,在国内太危险了,不如转移到海外。”
听到殿下两个字,夹墙里的两个人心头都是猛的一震,没想到这罗教还勾结了大明的藩王意图谋反,只不过还不知道是哪位藩王,不过听这中年人的口音,应该是湖广一带的人,湖广一带有四五位大明藩王,不过也不能完全确定就一定是湖北的藩王。有可能某位藩王有这么个湖北出生的僚属,大明的藩王这么多,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黑暗中,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清对方,但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惊骇,这实在有些耸人听闻。
只听屋子里的罗梦鸿笑道:“袁先生,这事你不用担心,那小子跑不了,老道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不过你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等抓到了那小子,老道会马上干掉他们。本教总坛也会马上转移,避避风头,不过这里也会派人留守的。放心!老道自弃白莲教义皈依天帝创我罗教以来,多承袁先生照应,在此经营十年,还没人能识破此山真面目呢!”
听那老道唤那中年书生袁先生,骆文在心里寻思着,有那一位藩王手下有位姓袁的幕僚呢?正自寻思,却听袁先生冷笑道:“罗教主,你好大口气,要不是林知府,你这山上的草早就被人踩平了,那还成什么事!”
罗梦鸿不以为然地说道:“袁先生,我真不知你在怕些什么?这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想要抓到本座,官军还没那个本事,即使我的手下栽了,最多是那些蠢官落马,牵连不到你们王爷头上。咱们不是还有几十处商号,还有洪泽湖的分坛四五百号人嘛!到时候策应一下,让江南乱一乱,还有谁会注意到临邑这个小地方?”
“你那些都是老黄历了,他们起不了事。”袁先生用指头敲敲桌子说道,“你知道吗?南京知府已罢官了。卫所里的暗桩李伯为,也被清退了,咱们根本就掀不起波浪。紫禁城里坐着的那个主儿可比正德皇帝精明多了,我的人在这上头栽过他手里,为了保险起见,这件事,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这也是王爷的意思。明白吗?”
“行吧!就依你的意见。嘿嘿,我还真佩服你的主子这水滴石穿的拗性子。”罗梦鸿捋须叹道,“袁先生难道事情成功,你庆敢保证,还能轮到那位爷坐龙廷?小心白欢喜一场,替他人作了嫁衣裳。”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敢保证,只要想法子干掉那两位,这天下迟早会落到我们王爷手里,这是天注定的。到时候阁下就是护国国师。子孙世袭罔替,罗教也会成为我大明国教。”袁先生恶狠狠地说道。他站起身来,眼中发出绿幽幽的光,看上去甚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