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只为难相见(五)(2 / 2)
他为我改变了多少,我不是不知道,他深知是他自己让我家园倍毁,失去一切,尝尽人间世态炎凉,于是他这七年来加倍补偿,就像他对我说的,不是不能对我强取毫夺,只是想看到我对他真心的笑。
是的,他成功了,他让我再一次快乐地笑出声来。
难道上天让我再次先遇在段月容,便是要逼我作出决定吗?我花木槿与原非白,终是有缘无份?
段月容等不到我的答案,亦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你皮薄,总对我说不出那缠绵的话来,”他昂头轻哼一声,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
然后对我绽出最最美丽的微笑,那紫瞳好像那深潭一般,闪着琢磨不透的光,口中却吐出最残酷的话语:“那你能对我起个誓,今生今世再不见那原非白?”
天空忽然飘来朵朵乌云,不时遮住璀璨的阳光。
我一下子愣住了,耳边又仿佛奏起哀宛动人的长相守,那抹白衣的人影,仍在星光下对我淡笑,可我却迷失在越来越远的地方,我恍然望向段月容,艰涩地开口道:“月容,我……我,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不可以让我再…….。”
“闭嘴,”段月容忽然站了起来,天空仿佛忽然浇下了倾盆大雨,扑灭了段月容眼中的五彩烟花,浇透了有情人心中最美好的幻想。
他高高的个子向我投下一片阴影,逆着阳光,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唯有灿烂的紫瞳洒下一片阴冷,七月里的我只感到腊月里的寒。
“我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木槿。”段月容冷冷道:“所以,我劝你不要有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他猛然转身离去,冷冷的背影对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了。”
“为什么?”我也跟了上去,一下子走到他的眼前,不顾他满脸阴沉,抓着他的双臂,颤声道:“月容,我没有别的想法啊!我只想知道他的身子是不是好了,想同他像个老朋友一样谈谈。”
“他的身子好着哪,你下落不明,我昏迷不醒那阵子,他踏雪公子早就能跑能跳,还能玩女人,战东都,这一年他顺风顺水,连宋明磊都忌弹他三分,他有什么不好的,”段月容拂开我的手,不耐烦而乖戾道:“你且对他情有独钟,,可你有否想过,他是否真心想见你?你同他谈什么,谈谈怎么偷偷捅死我,淡淡我大理有多少锦绣河山好让他来践踏,然后方便你们一起双宿双飞,”
“月容,你有一个疼爱你的父王,对你百依百顺,你有女儿夕颜,你有我的学生,有我的生意,还有我们在一起的八年,八年……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天下人都以为他多么痴情,多么惊才绝艳,只有我心里知道,他……其实他……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一个在感情上认死理的死心眼子,”我对着段月容,想起那孤单的白影,那凄怆的长相守,便不由哭花了我的脸,辛酸道:“我见他,只是想让他好好过下去,别再挂记着我了,以后就再也不见他了,好好守着你还有夕颜他们,还不成吗?”
段月容莫测地看着我,没有答我,只是冷冷地绕过我,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我心如刀绞,再顾不得旁人,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嘶心裂肺地大声哭喊道:“月容,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所有的人都向我们看来,夕颜害怕地想过来,可是翠花却拉住了她。
“你就讲道理了吗?是谁在弓月宫答应跟我走的?可是又是谁最后背信弃义?”段月容停住了,慢慢回身,紫瞳幽冷,却难掩伤痛和绝决,他冰冷道:“木槿,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难道还以为我会信你吗?”
我如遭电击,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无语泪千行。
七月里的天气变幻莫测,上午还好好的,到了晌午就下起大雨来,花溪坪老潭那平静的水镜被暴雨滴穿,裂个粉碎。
入夜,我们便在当地一家名叫信游的二十多年历史的老字号客栈落脚。
那老板一脸老实,两只老眼温和得像小鹿,你看到他就绝对不会联想到浴血沙场杀人如麻的武士,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诚老实的老好人,在前几日还轻而易举地扑杀了众多原氏高手.
他在迎我们一大帮子人进入客栈后面一所安静的大院,只剩下我,段月容还有蒙诏时,他双膝跪倒便向段月容行了一个宫庭大礼,老眼精光毕显道:“吾主放心,洛洛姑娘与老奴已将质子押送回来,幽冥教与原家均未发现。”
段月容立时把他扶直来,这人定是段月容极看重的一位人物。
他淡淡一笑:“仇叔,别来无恙。”
“小人一切都好!”那位仇叔眼中微带泪花,微笑道:“小人收到蒙诏突然来的信,说是小王爷,哦!不,太子殿下前来,小人便准备好了一切。”
“仇叔,前日分手之手甚是仓促,未及相告,这便是君莫问,”段月容又客套了几句,然后指着耷拉着脸的我:“亦是大公主的母妃。”
“哦,原来如此,这……这便是闻名大江南北,真正的君大老板。”仇叔又要作势向我行礼,眼中如刺芒一样看向我,充满了探询的味道,我手一微挡,他便立时站直了身子,老狐狸。
“木槿,快快见过仇叔,我的第一位武学先生,亦算是我大理的第一名将。”段月容微笑着拉过我。
哦!原来如此,我便行了大礼。
两人又唠了一会磕,而我沉浸在可能再也见不到非白的悲伤中,精神恍惚,依稀听到仇叔对段月容说道:“契丹贵客今晚便也到了…….。”
我回神时,已经被段月容带到仇叔给我们收拾的屋子里,里面的装饰全是段月容喜欢的风格,桌上还特地摆了一个盛满泉水的浅底金盘子,盘底上雕着飞天映月,水面上洒满了鲜花,因为段月容这厮习惯一进屋要用金盘子盛的香花水净手,还不能是银盘子或是玉盘子,盘子里的鲜花品种一定要超过五种。
记得我以前骂他连洗个手都如此奢华,他还理直气壮地一摊手,拉着我坐下,像领导似地语重心长道:“爱妃实在冤枉本宫了,本宫经过庚戌国变后已然节简很多了,原来本宫净手的金盘,须是内嵌五色宝石,外镶珊瑚珍珠,底刻紫鱼莲花佛经千言论,下有千年紫檀为托的金盘,盛的是沧山蝴蝶冰泉,洒的是我大理三十六族各族族花之鲜花瓣方可,还要有十位佳丽在侧,香胰,熏油,按摩,那个......如果是晚上,我还顺带挑了哪一位美人儿伺寝的,可能……还要再多洗些花样。”
他的紫瞳若无其事地瞥向我:“当然,若是你以后想伺候我净手,那……本宫还是可以考虑再…….,哎?怎么跑啦?”
我回过神来,小玉催去隔壁的浴室,这个老头子想得真周到,连段月容这个特点都想到了。
浴室华丽非凡,严格说来就是一大游泳池,我就哈哈笑地绊倒小玉,让小玉掉下水,然后拉着她陪我游了两三圈,正想叫夕颜和轩辕翼也来玩,忽然想起万一段月容忽然闯进来,岂不又被他占便宜,便恋恋不舍地爬起来。
小玉帮我沐浴后,换了件丝织袍子,通身舒爽,躺到软榻上就像是到了云朵上那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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