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突然就想到了爷爷曾对她说的话,“积攒安眠药,将车开到江里…”
想到这里是五楼,他又离窗户那么近,难道他…
夏凉寂眉头紧蹙,下一秒,她就用瘦削的身体拦在他面前。窗外狂风大作,暴雨淋湿她的头发和脖颈。她面色苍白,如同纸人。
但她依旧坚持说道:“三百万,有些事遇见了是一场劫难,选择说不说出来又是一道坎儿。于是很多人都在纠结,痛苦中将自己的心事深埋心底。就像一个秘密,悉心保管,永久珍藏,但是他们都忘了,每个营营役役活在这个世界里的男男女女,都会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区别就在于:有的人选择放过自己,有的人却选择与自己去抗争,直到血肉模糊。”
她越说越感觉头部一阵眩晕,但她以为这只是她的幻觉。于是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眸由冰冷转为温润,继续说道:“三百万,比起这两种人,我更不希望你将自己变成一个悲观的人。”
然后,世界静止如同幽暗的海底。
下一秒,夏凉寂突然昏倒在地,没有任何征兆。
他低下头去看她,鲜血从她的额角汩汩流出。在一片黑白布景下,是那么的刺眼。
那一刻,他多日以来的低迷与颓废,顷刻间就消失殆尽了。或者说,是出于本能。
至少,他突然有了将她背起送她去急诊室的能力。
夏凉寂的爷爷告诉他:“幸亏你送来的及时,否则以诊所贫瘠的医疗条件,后果将不堪设想。”
原来,夏凉寂的额头上有一块旧伤,是前不久她爸爸在喝醉酒时,将她失手推到院墙上留下的。
恰好吊扇坠落而下时,砸在了她还未痊愈的伤口上。
夏凉寂还在昏睡中,这一晚,她的爸爸又喝醉了。
他一身浓浓的酒气闯进屋内,指着昏迷中的夏凉寂,额头青筋暴起。口齿不清地咒骂着她:“赔钱货,你倒是起来呀?我刚刚把你妈妈揍昏过去,你不是喜欢护着她吗?有本事你起来再跟我打一架呀!”他一边站在床边面红耳赤的叫嚷着,一边掀开她的被子。
很快,他的举动就被夏凉寂的爷爷及时制止了,她的爷爷连忙推开喝得东倒西歪的他,声色俱厉的冲他喊道:“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你滚!不要再来折磨我的孙女!”
说完,他就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他,“你走吧,这个家不欢迎你!”
然后,夏凉寂的爸爸飞快接过钱,低声骂了句什么,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一幕,刚好被沈良烨看见。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夏凉寂时的情景,那一晚,上弦月的月光映照着她的脸,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她在看向他时,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满的喜悦。
那么夏凉寂,你是不是你口中说的“选择放过自己的人”?
夜深了,夏凉寂突然醒了。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不停地咳嗽,于是,沈良烨从门外走进她的房间帮她倒了杯水。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双眸明亮如星,如影随形的疼痛感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依旧对着他笑,目光炯炯的样子,令他的身体僵了僵。她的声音带着虚弱无力:“三百万,你还在啊!”
墙壁上,他颀长的身影将她瘦小的影子笼罩其中,依旧是深若潭水的目光以及淡漠的神情,但是他却对她说话了,他问她:“你还疼不疼啊?”
原来,他会说话啊。
那一刻,夏凉寂手指僵硬的接过他递给她的那杯水,沉默了似乎一个世纪般漫长。
你还疼不疼啊?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尽管他的声音清冷如冰,却让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温暖异常。
而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开场白,却令她永世不忘。
也就是在那一刻,夏凉寂深深地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只好用笑容去掩饰:“不疼,已经好多了。”
雨停了,空气中没有风,只有淡淡的薄雾在飘舞,如丝如缕,静谧安详。
辗转间,沈良烨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此时,他身无分文,车子的零件四散于江水中,手机也不见了。
当时,他一心赴死,可现在,他竟然活了下来。
那就活着吧,不管明天的太阳是不是旧的。他想,与其活得苟延残喘,倒不如酣畅淋漓的将过去斩断。
尽管,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他亦不知他能否做到。
只是他突然想起,在他刚刚给她倒水时,她的书桌上摆放整齐。只有一个发黄的本子散落在桌边的一角,有一页是从本子中央敞开的。他的目光经过那一处,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句话。
就是那句话,他时隔多年都没能忘记。
她用工整的字迹在上面写道:在如此操.蛋的人生里,没将自己活成行尸走肉,我真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