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画情二十八(2 / 2)
这宅子正门虽是不大,但一路而行,里头却是极深,周围也不见有什么建筑,只依稀几点灯光边上林立假山和浓郁树丛间闪闪烁烁,偶有几声夜猫子啼,这三人经过时自他们头顶桀桀一阵呼啸,稍纵即逝。
那样约莫走了刻把钟时间,一栋小楼林间幽暗深处隐现而出,楼里闪着几点灯光,楼门敞开,一个年轻男子坐门前石阶上,似早有所料般静静望着他们一路朝他方向过来。直至近到跟前,他目光转向三人空荡荡身后,淡淡笑了笑:“老四他们几个呢。”
闻言黑衣人立刻上前两步,跪倒他面前:“回主子,老四他们几个……不慎被扣了,恐凶多吉少……”
这答复令莫非再度笑了笑。
随即站起身,低头望着地上黑衣人,轻叹了口气:“以你们五兄弟身手,尚且都能被扣住了四个么……”
“回主子,碧园那宅子里果有蹊跷。他们几个是属下用了通天索后,也不知进到了何处,才突然间着了道儿。属下本也险些被拘,幸而晚走一步,得以及时抽身。”
“那么通天索所入地方,你自也是未能亲眼瞧见了。”
“属下无能……”
“你起吧。”莫非笑了笑,转身径自进入屋内,一边又道:“既是要用通天索方能到达地方,必是架着结界,现如今世上能架设此等结界者除了武当已故三清尊者,以及大悲寺圆真方丈,你可还想得出第三个来?”
“属下想不出。”黑衣人答道,一边站起身随着莫非一同走进屋子。“不过入宅时,属下还另看出一点蹊跷来。”
“说说。”
“按说,每一栋宅子里都该有个镇宅守着,但那地方三进十二间,又是前明时老宅,却不见有任何镇宅物什。周遭风水布置却甚是奇怪,原好端端见状,不知做了怎样微妙改动,便处处向阴,又四周种满槐树,生生将那阴气聚宅间,若是寻常人家,只怕身子早就承受不住了。”
“有意思……”
“于是属下便用尸油抹眼,去了那阴气,方才觉察到设宅中那道隐匿结界。只是无论怎样也无法透过结界望见里面动静,便以通天索贯穿了两处交合点,打出一条路,预备进去看看,岂料,却因此连累我家兄弟……”说到这儿,深吸了口气,黑衣人不再言语。
此时已随莫非进入楼中第三进门,眼见他径自往楼梯上走去,不由微一迟疑:“主子……”
“今日无妨,你且随我上来。”
听见他这样吩咐,黑衣人当即不再迟疑,便带着一丝有些惶恐又有些恭敬神色,将发上黑帽轻轻扯了下来,随后毕恭毕敬跟莫非身后,随他一起上了这道自他追随莫非后至今,从未踏上过楼梯。
转眼到了二楼,里头一股浓重熏香气味随即扑面而来,竟熏得他险些倒退一步。
忙站了站稳,抬眼四望,见楼内倒也并无什么不同之处,只是寻常一道走廊,一间挂着竹帘窄门。只是被浓烈熏香所缭绕,因而迷迷蒙蒙,站此间就仿佛是梦境中似。
正自呆看着,见莫非已门帘处朝他递了个眼神。忙立即跟随过去,到他身边将帘子轻轻掀开,随着莫非一同低头进入。
屋内熏香越发浓重。
因两只硕大香炉屋子正中间摆着,燃着块状香片,经年累月,已将整个连窗户都没有房间熏得一片暗黄。就连书桌和椅子上也隐隐透着股黄气,但即便如此,却仍可闻出那浓烈至极香味深处似隐隐透着股腥臭味道。
就连那熏得人都几乎承受不住香味都无法掩盖腥臭。
不由立即令黑衣人惊诧地四下打量,试图寻着那股气味来源,但除了屋内一应摆设和空空四堵墙,什么都没有找见。
正自呆愣着,见莫非已径自朝着屋中间走去,一路到了中间所摆方桌前,往西边那张椅子上坐了,头一回,朝正北处那道墙恭声道:“祖爷,莫非来瞧您了。”
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早被熏香染得一片晕黄,中间隐隐绰绰可看出一个人样子,墨迹淡得几乎辨别不清,而那满室隐约腥臭,竟似就是从那幅画位置散发出来。
就黑衣人为此朝那画凝神望着时,猛听见有道听不出年龄男子话音,从那画中沙沙传了出来:“你过来。”
黑衣人不由一愣。
半晌才意识到是对自己说话,忙一边朝莫非望着,一边慢慢朝那画走了过去。
待到近前,约莫离着三四步距离,却怎也走不过去了,仿佛那道空气中无形有着堵墙给挡着,于是立即站定,抬头再次朝那画望去,这回可看得清楚许多,原来画上是个蒙古骑军装扮男子,脸盔甲中隐着,只露一双眼似乎透着点精光,若有若无地朝着他方向瞧着。
不禁想将它再看得仔细点,突兀画上吹来一阵风,吹得他不由自主用手朝脸上挡了挡,与此同时,便听画中再次传来阵沙哑话音:“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不五行之中,不轮回之内……莫非,你这次招惹是个什么。”
“孙儿不知,故而前来询问祖爷,望祖爷能一解困惑。”莫非答。
眼见那画因此而微微一晃,他立即从那椅上站了起来,朝它跪了下去:“请祖爷明示。”
画随即静默了下来。
纹丝不动,悬挂墙上,乍然望去同普通画儿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画上骑军原本望黑衣人脸上那双视线,此时兀地朝下转到了莫非身上,过了片刻,自画内轻轻飘出一声叹息:“孽缘,要逃便还是逃不过……”
“祖爷?”
“自你幼时起,我便反复教诲,令你不要去管那爱觉罗家事,你却偏偏不听,今后若惹祸上身,便是连我,怕也救你不得。”
闻言将头一低,莫非道:“总是欠了怡亲王一份恩情,做兄弟怎可不知回报。”
“也罢,你便循着你心去做,此后一切定数尚且未知,倒也不能妄加定论究竟是福是祸。”
“是。”
话音未落,那画便又再度轻轻飘荡起来,带着一股腥臭风,令黑衣人两眼一翻一下子跌倒地:
“眼见大清气数消褪,恐由此滋生异物,我今被困于此,便只能束手观望,虽你自幼传承我一切所有,总是年轻,亦当万事小心才是。”
“遵祖爷明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