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灯会（1 / 2）
棺材颤抖了一下，被人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向前。
符纸不知为何用不了，路迎酒奋力敲击棺材壁，沉闷咚咚声传来。
没用。
一点用都没用。
周围阴气浓郁，他很快判断出，凭现在他打不开这棺材。
路迎酒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保存体力，静静听着外头动静。
依旧是喧嚣敲锣打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声。棺材摇晃前进，似乎是淌过了一条小河，上了山又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棺材被放在地上，外头乒乒乓乓一阵动静。
路迎酒绷紧了身子，等待棺材盖打开那个瞬间——
几秒种后，头顶上盖子松动了，被人无声地打开。
光亮扑面而来，路迎酒刚想暴起，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僵住了，无法动作。
他在光亮中眯起眼。
面前是带着面具小鬼，穿着纯黑长衫，手中拿了一个鬼怪面具。路迎酒来不及看清，就被扣上了那个面具。
随后发生事情，像是一场梦。
周围是流动色彩，像是山岳又像是河流，只有正前方黑色宅邸是清晰，屋檐上挂着大红灯笼。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他站起身出了棺材，在铜锣声中，穿着金红色状元服，被众多小鬼簇拥着往前走。
那宅邸分外眼熟。
进到屋内，灯笼，红烛，天地桌，带着鬼怪面具宾客。
完全是仿照以前那场冥婚场景。
而在屋子正中间，男人无声立着。
——就连新郎都是假冒。
他同样身着金红状元服，流云与龙栩栩如生。鬼怪面具罩在脸上，他微微垂头，看不出面容或情绪。
路迎酒来到他面前，站定，迅速打量一番。
对方和他身形差不多，只要他能动，管他是人是鬼，都可以一战。
事与愿违，掌声和欢呼声中，身边那鬼司仪扯尖了嗓子喊：“一拜天地——”
一股冰冷巨力，压在了身上。
路迎酒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抗衡，腰还是朝着天地桌缓缓弯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他们朝着纸人深深一拜。
路迎酒心里有种非常不好预感。下一次、下一次绝对不能再拜下去！
但这一路过来，他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夫妻对拜——”
路迎酒和对方面对面，突然感受到，胸口微微发热，力量突然回来了一些。
还有机会！
无形巨力摁在他背上，想要逼迫他弯腰。路迎酒死死咬住牙关，强撑着。
那力道一分一分加重，时间一秒一秒向前，他浑身是汗，眼前发黑。他能感受到脊柱酸软，肌肉紧绷，身体像是一张拉紧弓，汗水慢慢从脸侧滚下。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那巨力几乎要把路迎酒骨骼碾碎，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依旧强撑着。
某个瞬间后，胸口长命锁发烫到灼热，那是几乎要将胸膛烧穿热度！围在周围小鬼，一瞬间爆成了血雾，连渣都没剩下。但那血半点没溅在路迎酒身上，他被一股巨力向后一拽，周围一切远去了，蜡烛、喜堂、宅邸都在眼中飞速缩小。
然后他从背后被抱住了。
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回来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
……
路迎酒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息。
环顾周围，他还在家里，书柜在，挂钟在，床头日历也在。一切如常，窗帘外是清晨阳光。
脑袋晕乎乎，像是被八百只猴子暴打过。
路迎酒起身，刷牙洗脸。
冰冷水流下去，神清气爽。
他抬眼看去，镜子中青年有一双好看桃花眼，眼型长且微微上扬，却不会让他面容太中性化，与直挺鼻子、干净利落下颚线条放在一起，是一种恰到好处精致。
路迎酒很仔细地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阴气残留。
看起来，只是单纯一场可怕噩梦。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长命锁——它依旧很冰冷。
难道昨晚炽热，只是他错觉？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下了楼。
楼下一辆米色本田，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副驾驶。
驾驶位坐着一个寸头年轻人，人挺精神，见到他一愣：“呀，你怎么这个表情？昨晚又没睡好？”
“嗯。”路迎酒说。
这人名叫叶枫，是他老朋友。
叶枫说：“不是我说，自打我认识你，你睡眠质量就堪忧啊。这一天天也不怕猝死？要我说你得去看看心理医生，要是有阴影咱就疏解，要是有需求咱就释放。哦对你女鬼呢，快和她再续前缘啊！”
“什么疏解释放，治不好。”路迎酒揉揉眉骨，“老毛病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已经比我小时候好多了。”
“好好好，那你抓紧时间补觉哈。”叶枫踩下了油门，又嘟囔，“真羡慕你体质，睡不够也没点黑眼圈。我要没睡好，第二天都能去动物园当熊猫，真是有国宝病没国宝命啊。”
今天天气好，天空蓝到像是用水洗过。叶枫刚拿到驾照，一路慢悠悠地开，车少，也没人催他，路迎酒就安安稳稳靠着车窗补觉。
到了市中心，路边有几个车位。叶枫想要停进去，前前后后挪了三四次。
路迎酒说：“你这侧方位停车也太烂了，怎么拿驾照？”
“吃着我包子就别讲话。”叶枫啧了一声，又挪了一次。
“你驾照买来吧。”
“闭嘴！”
路迎酒就弯起眼睛笑。
好不容易等叶枫停好车，他差点又睡着了。
两人下车，走进一条小巷子里，七拐八拐。
普通人进来这巷子，只会看见死胡同。来到尽头，厚实墙壁凭空消失，取而代之，是高大办公楼，玻璃映着阳光，闪闪发光。
“青灯会”成员都是驱鬼师，在道上赫赫有名，可谓是最顶尖驱鬼师组织，没有之一。再狂人碰到青灯会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大楼内结构和寻常办公楼一样。
很安静，明明今天是工作日，偌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冷清得可怕。但是一走进来，就像是有无数道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路迎酒走到前台，说：“我找陈会长。”
前台小姑娘抬头看他：“有预约吗……”
然后她就认出了路迎酒，小小地惊讶了一瞬，说：“您直接上去就可以了，他在顶层。”
坐电梯时，路迎酒慢条斯理地，把一个青云标志领扣别上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衬得那领扣绿得像是猫类眼眸。
这是青灯会首席信物。
领扣别上去了，他即代表青灯会。
他是历届最年轻首席。
厄运缠身是诅咒，而“惊才艳艳”则像是命运赔礼。
出了电梯，最顶层只有一间办公室。
陈正坐在沙发上，正拿热水冲茶。
他年近五十，头发花白，身材圆滚滚，想来是发福不少年了。茶叶在杯子里回旋，他笑说：“来尝尝我泡茶手艺有没进步。”
两人落座，各自拿了一杯茶。
壶是紫砂壶，茶是大吉岭红茶。90度水冲泡下去，加盖闷茶，装入温热茶杯中，再轻轻抿一口，柔和茶水滑过舌尖，带着细腻芬芳。
路迎酒曾经喝过很多次陈正泡茶。
刚入会那时候，陈正很看重他，隔三差五拉着他来谈心，回回给他泡茶，尤其是他最喜欢花茶。想要讨好陈正人大把，送茶叶当然也是最顶尖，信阳毛尖、铁观音、大红袍……红茶绿茶，黑茶白茶，什么都试过一次。手艺不佳，奈何茶叶好，唇齿留香。
等他们喝完一杯，陈正又添茶。
他说：“小路啊，我们还是来聊聊你转会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