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我要你荣光显耀,永远站在云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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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阳羡公主她——”褚浔阳靠在他怀里,轻声的问。
“我不知道!”延陵君稍稍往下倾了身子,把下巴压在她发顶蹭了蹭。
他的声音很平静,几乎不带什么大的起伏,但却明显透露出些微怅惘的情绪来,“其实没有人知道当时杨妃到底都和我母亲说了什么,而且先帝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他虽是痛恨杨妃的背叛和算计,但那时候的十二舅舅毕竟还小,他倒是不曾因此而迁怒。”
延陵君的话到这里,褚浔阳心中去是了然——
哪怕先帝顾及风邑是自己的儿子而不忍心追究,那么险些被人夺去地位和龙椅的正宫皇后还有现在的崇明帝呢?
他们怎么可能心里全无隔阂和防范,就当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褚浔阳想了想,还是觉得怪异,有些话,她其实早就可以问延陵君的,但也是因为看出来了对方似乎并不想要提及那样的话题,所有才一直放着没管。
这一次,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心里斟酌再三,她还是从他怀里动了动身子,重新换了个姿势,侧身仰头去看他的脸。
延陵君垂眸看下来,对上她冰雪明亮的眼眸,就是温和一笑,依稀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褚浔阳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才有些散漫的开口道:“我看——你和安王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十分的亲厚的。”
按理说,既然是亲舅甥,风邑和延陵君之间就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就目前的情况上看,他两人之间虽然不能就说是有什么隔阂存在,但彼此间的态度——
风邑过且不说,只就延陵君——
他对着风邑,却是怎么都叫人觉得是礼貌客气多一点,而少了些血浓于水的亲情。
延陵君偏头过去,就势把脸颊凑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然后才道:“先帝受了那一次打击之后,身体就彻底垮了下来,随后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就已经开始卧床不起,政务也大部分交给了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崇明帝代为处理。那个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存了想要动杨家的心思,本来自杨枢以后,杨家新的家主就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麒麟山脉那里的长城部落,当年的一场大战之后虽然被朝廷全面压制住,但是借着那山脉隐藏,一直都没有被彻底肃清,那附近断断续续的一直都在打仗。两月之后崇明帝终是等到了契机,借由杨家在一次小役上面的失利想要发难。杨家虽然有太祖皇帝永不夺爵的特许,但是有杨妃的不轨之举在前,要收回他们手中兵权,架空其手中力量却是可以的。可是就在这事儿的最后关头,却又出了岔子——”
延陵君说着,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出来。
褚浔阳觉得怪异,就又仰头去看他的脸。
这一次的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阳光下,瞳仁漆黑,被太阳的光芒一衬,就如是黑色的宝石般,灼灼生辉,但那光芒之内,去有太过深邃的东西,叫人看不通透。
“就在崇明帝把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对杨氏一脉斩草除根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提前派去杨家军里做内应的探子传回密报——军中虎符不翼而飞。”延陵君说道。
将在外,虎符是调兵的凭证,没了虎符,再有人心涣散的话,即使再如何庞大的队伍也都成了无根的浮萍。
“因为麒麟山脉沿线占地广阔,杨家当时手里掌握的军队已经超过二十万,虽然杨家人一直都循规蹈矩,不做蛊惑军心的事情,但他们也毕竟是常年盘踞军中的,没了虎符在手,崇明帝也不敢轻举妄动。”延陵君说道,眼中光芒逐渐内敛,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虎符呢?”褚浔阳问道,联系自己所知的有关南华方面的信息迅速的在脑中整合了一遍,忽而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调笑了一声道:“不会是现在也都没有找到吧?据我所知,就是现在,南华在亲临山脉附近的驻军也都打着杨家军的旗号。”
自杨枢以后,杨家其实也不是没有出过出类拔萃的子弟,只是崇明帝再也容不下了,所以无不是以各种原因荒废夭折了,现在坐镇军中的所谓康定侯,不过是崇明帝手中操纵的一个傀儡。
虽说是又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但是事关兵权,却是谁也不敢小觑的。
延陵君笑了笑,不置可否,目光落在远方,似是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道:“别人都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隐约间,那时候却是忽然有传闻,说是杨妃在毒杀杨枢的时候就已经夺了他的虎符在手。”
褚浔阳听到这话,便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脱口道:“那阳羡公主——”
“是啊!”延陵君嘲讽的叹息了一声,眸子里开始有种冰冷的情绪凝聚,“她最后见到的一个人是我母亲,并且没有知道,最后关起门来两人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荣显扬在辞官退下来之前,可是带过兵的,并且军事才能卓绝。
一旦那虎符真是落到了阳羡公主手里——
崇明帝不猜疑忌惮是不可能的。
“长城部落的余孽一直都不安分,兵符失踪一事,崇明帝并不敢声张,但是私底下他却以别的名义召见我母亲两次,最后的结果不欢而散是一定的。”延陵君道,声音里逐渐也凝结了一层霜雪般冷澈的味道,说着又再嗤笑了一声,“后来——就连重病垂危的先帝也惊动了。”
当初杨妃得宠,风清茉自己又争气,得了南华皇帝那么多年的爱重和恩宠,崇明帝就是再怒,也不敢贸然动她。
何况——
还要受到下落不明的虎符的牵制。
只是想也不用想,牵扯到了军权,威胁到了皇室统治,就是老皇帝也不会再姑息。
延陵君没有再细说那段事情的具体经过,只道:“自从被先帝传召了一次之后,母亲就再不曾入宫,人也变得郁郁寡欢,及至两月之后她临盆生产的时候却又意外遇到难产。”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终是不可控制的带了几分暗哑,那轻裘底下环在褚浔阳腰间的手臂不觉的收紧。
褚浔阳没再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只在请求底下用双手裹住他微微发冷的指尖。
座下战马不徐不缓的继续往前走。
延陵君的下巴抵在她肩头,过了许久之后,就在褚浔阳以为他是不准备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又低低的传来。
“我母亲就那么香消玉殒,甚至都等不及让我记住她的模样唤她一声娘。”他的声音苦涩,带了几许明显的颤音,又似是哽咽了一下,“芯宝,我不是对十二舅舅有什么成见,而是——有时候我会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当初足以威胁崇明帝的人,其实应该是风邑的。
可是兜兜转转到最后,结果却是——
风清茉死了,而他容了风邑到现在。
这两件事之间,真的是全无关联的吗?
延陵君曾经说过,风清茉临危之际,延陵寿也赶了过去,但也终究没能留住她的性命。
到底是真的留不住,还是根本就不能留?
“那些事,都不是你能去选择或者操纵的,早知道你不高兴,我就不提了。”褚浔阳道,竭力的压下即将冲破喉间的一声叹息,她转过身子,双臂绕过延陵君颈后,用力的抱住了他。
延陵君笑笑,轻柔了的摸了摸她脑后发丝,道:“都过去了!”
往事已逝,但却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止于往昔的。
褚浔阳把脸靠在他颈边,手指绕着他肩上轻裘的带子,一圈又一圈,半眯了眼睛晒太阳。
见她许久不再吭声,延陵君就当她是被自己的低落情绪感染了,垂眸看去,却见她一副慵懒的神气,眸子里面星星点点的微光闪烁,却是半点颓废之气也没有的。
“在想什么?”延陵君好奇道。
褚浔阳的思绪被他打断,突然就来了精神,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仰头又去看他的脸,“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哪里好,这会儿才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你有多好,我们这是同病相怜呢!”
“是么?”那些往事,积压在心里的太久,现在说出来,反而有种出人意料的轻松。
延陵君也是难得好心情的和她凑趣,反问道:“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他对自己的好,是已经到了完全无可挑剔的程度,以前不去细想,现在回忆起来,自从两人相识相处以来,且不说是争执误会,就是红脸的情况都一次也不曾有过。
不是两人就多么的心意相通,意见一致,而是——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包容退让。
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从来都是不问原因,不去考究结果的默默着手去做。
这样的纵容和迁就,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人独立的思维和人生了。
以前不去细想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仔细想来,褚浔阳心中暖意贯通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微微有些酸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身边这个给了她所有耐心和爱的男子。
何其幸运,那一场在她看来是无关痛痒的邂逅,缱绻至今,却成了生命里割舍不掉的眷恋。
“君玉,总是这么迁就我,你不会觉得烦吗?”褚浔阳笑道,阳光下她半眯了眼睛,有细碎闪烁的光亮浮动在眸子里,那光芒极为耀眼闪烁,却又能叫人觉得暖意融融的。
“现在还不觉得,以后就不知道了。”延陵君道,语气调侃。
褚浔阳显然是对他这样敷衍的态度并不满意,只就不屈不挠的盯着他不放。
“我承认,因为我母亲的死,曾经我最恨的就是这些阴谋倾轧诡计暗算。”延陵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已,只能重新开口道,“可是如今身陷其中,因为有你,我却甘之如饴!我母亲临终给了取了这字,希望我能从容一生,淡泊于尘嚣之外,曾经我也努力的想要做到叫她满意,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过往的十九年,再回首,却是苍白的一片混沌,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一个人的这一生里,总是需要做些什么的不是吗?为了我们喜欢的人,去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
“可是——”褚浔阳的心中颇为震动,想着却还是有些迟疑,“这些都只是我想要去做的,对你来说,还不是全无意义?”
“怎么会?只要看的到你,就是我做这些所有的意义。”延陵君道,唇角带着浅浅的笑。
他不问缘由的做这一切,唯一的目的,不过就是和她在一起罢了。
只要能够看看到你,那便是这普天之下最能感觉到幸福的事情了。
不必每一天的眉目如画,只因你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风景。
褚浔阳听了这话,就弯了眼睛,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直笑,道:“你就不怕我跑了?”
原以为延陵君多少是要不快的,不想他随后却是比她更畅快的朗声一笑,抬手惩罚性的使劲揉了揉她脑后发丝道:“除了我这里,你还能跑去哪儿?”
褚浔阳的笑声戛然而止,在延陵君看不到的地方,眼底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但是很快就又恢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道:“到时候,我们真的回南华去吗?”
“你还有别的地方想去?”延陵君问道。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那里的那些人和事——”褚浔阳摇头,想着就又话锋一转,扬眉笑道:“你的父亲和家人都在那里呢,自是要回去的,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谁要找茬生事,咱们就挨个打他的脸,好不好?”
他跟她不一样,她是国破家亡了无牵挂,而他——
却还有值得在乎的亲人在。
血脉亲情和责任,是不能抛弃的。
“嗯!”延陵君看着她张扬明媚的笑脸,就也跟着笑了出来,“到时候,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他这话,倒像是哄孩子一般。
褚浔阳靠着他,又再度沉默了下去。
延陵君的心里颇为无奈,却知道,这层窗户纸,是始终要被捅破的。
“芯宝——”深吸一口气,他才要说话,褚浔阳却是突然先一步开口问道:“你说——我娘——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跟你一样——”延陵君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失落的情绪,就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含糊道:“是个会让人情不自禁的美人儿!”
世人关于当年宪宗和赵妃之间的传言层出不穷,演化出无数个版本,但是每一个版本终了,都总少不得给那女人扣一顶祸国妖妃的帽子。
褚浔阳对她没有印象,也谈不上感情,若在以往,她可能还会豁达些,可赵祁安的出现,却是叫她不能那么轻易的释怀了。
延陵君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就又缓了语气,安慰道:“芯宝,就像你舅舅说的,不管在别人眼里她是怎样的人,她都是你的亲娘,把事情想的简单一点,别有负担。”
褚浔阳笑了笑,态度模棱两可,“我只是——觉得愧疚,白白承受了那么多人的用心和保护,还有——”
“那不过一场不是你能操纵的误会罢了!”延陵君打断她的话。
“你既然是不想再白白接受别人的赠予,那么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不管你要夺什么,我都陪着你!”延陵君道,敛了笑容,目光专注的看着她:“芯宝,我想要你知道,你值得这天下所有一切最美好的东西,因为于我而言,你便是这天下所有最美好的一切。我可以不争不夺,但我要你荣光显耀,永远都站在云端。你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伤心难过,我知道你为什么决定要跟我走,你说是对自己的身世无所谓,却也还是将那些都记挂在了心上。其实你有没有现在的这重身份,都不重要。你就是你,我第一次见你的你时候就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我也一样无法自拔的喜欢你,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喜欢看你笑着时候明媚或者狡黠的模样,更喜欢你像方才这样站出来张牙舞爪的说谁敢招惹咱们,就狠狠打他的脸时候的张扬和跋扈。至于你的父母,不要再去计较曾经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该感谢他们赠予你的生命,现在有我在你身边,我会和你一起始终如一用这一份感激之心去祭奠他们。好不好?”
“可是——”褚浔阳的笑容之中还是带了明显的苦涩。
这样的借口,她也会经常的说给自己听,只是怎么都觉得是自欺欺人。
“那就相信你舅舅的话吧!”延陵君道,再次打断她的话,“你只需要记得,她是那个能值得你舅舅拿生命和自己所有的一切去维护却无怨无悔的姐姐就够了,只有他们才是你的亲人,值得你在乎。”
褚浔阳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就是有再大的郁结之气也都化开了。
说到底,她其实一直放不下的,还是赵祁安。
现在想来也是——
只要他自己一生误会,又何须别人多此一举的伤怀或者不忍?
“嗯!”褚浔阳点头,想了又觉得自这举止前后矛盾,可笑的紧——
本来明明是她想要安慰他的,最后反而是他口若悬河的宽慰了她半天。
这么想着,她又绝对对延陵君不住,一时间就起了点热血沸腾的心思,忽而略略欠身,往他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然后就又重新揽了他的脖子,把脸藏在他的胸膛里偷笑。
延陵君被她突袭了一下,却是整张脸都绿了。
后面那些侍卫虽是落下了百十来步的距离,但也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这边两人的情形。
虽然延陵君的身形高大,足以遮挡后面的视线,但两人之间大致的互动也能隐约的揣测。
桔红和青萝几个被雷劈了一样,个个都涨红了脸。
后面跟着的侍卫更是恨不能自己没带眼睛。
青萝警告性的横过去一眼,众人就赶忙使劲的垂下头去,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