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她会看清楚到底该选谁(2 / 2)
他抓着顾良辰的手腕,感受到她稍微转动着,挣扎了一下。
“你干嘛?”她问。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我没说我不帮......”
他曾几何时这么怂,需要扯着别人帮别人的忙?
“算了,我想了想,其实你帮与不帮,差别都不是很大。”顾良辰又抽了一下手,还是没挣脱。
“你还没说是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妈要见你,我想你今天恰好在,或许可以见一面,不过医生说她最近都不会有清醒的时候,所以见不见,差别都不大了。”
“你答应你妈的事情都做不到,也太差劲了吧。”他非常认真地说。
见顾良辰无动于衷,他又说:“这么些年了,我没有来看过你妈,我倒是觉得该看一看。”
她点了点头:“好吧,那今天就......”
“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愣了愣:“非要我做你的炼成材料不可吗?”
“不是的......”他觉得顾良辰确实是很纠结自己被搁在炼成阵上面这回事,可天地良心,他觉得他非常冤枉,如果知道躺在那里的人是顾良辰,那他就算死也不会做炼成的啊。
他说:“你想太多了,我只想你帮我一个小忙。”
“那咱们还是先谈好条件吧,跟你这种人,我觉得最好什么都提前说清楚。”
什么叫做“跟你这种人”?
他点点头,觉得有些嘲讽,顾良辰何曾这么精明过,精打细算到这一步,对他充满了戒备。
他说:“可是我还没想好条件。”
顾良辰又使劲甩一下手,还没能甩开。
“那等你想好了再......”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等,可是顾妈妈却不一定有时间等下去了。
她才想着,眼眶又湿润起来,别扭地偏过了头去,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她的这些动作和表情,却没能逃过他的眼,于是他轻轻拽她的手,道:“怎么了?”
那三个字,语气极其轻柔,肖寒说出来,自己有点儿恶心自己,曾几何时说话也变这么恶心?
于是,他努力地想要扳回来,咳了两声,说:“今天我先陪着你去看看你妈吧,回头等我想好了条件,再和你说。”
顾良辰非常夸张地抽搭了一下鼻子,回头警惕地看着他。
他只好又说:“我保证不是要用你做炼成,而且我保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其实并不那么相信他,不过他说的一脸诚恳,她想,大不了她还可以凭着这张厚脸皮赖账是不是?
于是她安下心来,带着肖寒去看顾妈妈了。
在病房里面,顾良辰拉着顾妈妈的手,向顾妈妈介绍:“妈,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肖寒,曾经给过我很多帮助......”
那语气,像是被介绍的那个人分外生分,顾良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顾妈妈睡得安稳。
肖寒一直安安静静,想到,原来这就是顾良辰这么些年来面对妈妈的情形,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她话那么多,八成都是这样自言自语练出来的。
“肖寒,跟我妈打个招呼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良辰抬头看他,那凝视的眼神看起来可怜楚楚的,她像是在求他。
其实肖寒一直觉得这样很傻,不管躺在*上的到底是谁,他都不会有情绪对着一个听不见的人说话。他时常是一个理智到淡漠了感情的人,他的所有情绪都是被完好地掩盖起来的,他不能理解顾良辰为什么非要那么认真地说话,就好像顾妈妈还听得见,就好像,顾妈妈随时都还能回应她。
可是,肖寒看着顾妈妈,还是说:“顾阿姨,你好,我是肖寒。”
顾良辰看着肖寒,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流下来了,她飞快地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又低下头去,取了棉签沾着水,细细地擦顾妈妈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
“治疗......进展怎么样了?”肖寒努力找话说。
她没有抬头,小声地回答道:“他们说,她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整个空间里面,窒息一样的情绪在蔓延,点滴的声音很大,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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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良辰自言自语了很久,肖寒沉默着,也听了很久,窗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两个人居然都不太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良辰抬手看了一下手表。
“啊,都这时候了,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久。”
她有些刻意疏离地说:“你赶紧回家吧,今天谢谢你来看我妈。”
他点点头,问:“你呢,这么晚怎么回学校?”
他本来想要送她的,可是突然想起来,他的车被交警拖了之后就一直没取。
“我不走了,这几天,估计就在这里陪着我妈。”
他没有说话,想了好一会儿,安然地靠在椅背上,“那我陪着你。”
这句话挺简单,顾良辰听到了,却是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
她看了他好半天,说:“不用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坚持。”
他想,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对着空房间,他觉得顾良辰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模样是很傻的,他想,如果他在这里,她还能有个听众。
顾良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就慢慢地,又开始抽抽搭搭了。
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觉得很累,很累,这个时候肖寒肯陪着她,本来该是一件好事,但是一想到肖寒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又高兴不起来。
从前,肖寒在她的眼里是很好的一个人,纵然懒,但还是很善良的,但现在看到肖寒为了莲月,跟容烨修那个阴阳怪气的*勾搭在一起,还想起人体炼成的勾当来,她就觉得,实在是过分了。
她叹了口气,回过头去问肖寒:“你那么喜欢莲月?”
这问题有点儿太跳跃,肖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着的空当儿,就听见顾良辰说:“我懂了,可是你也不能光想着她啊,你想想你自己,这么些年了,活在这个阴影里面,一直就没能走出来.刚认识你那段日子,你成天就发恶梦,我老是觉得,你过得不开心,记不记得那时候我还常常给你讲笑话,就是希望你能开心点,可你老是没反应,害的我都没有积极性了......”
肖寒手指轻触了一下鼻尖,努力地回想:”讲笑话?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记得我那次和你说那个吗,就是一个人,三根头发他编成麻花辫,剩下两根的时候,他挽着绕在一起扎住,后来掉得只剩下一根了,他说,老子不扎了,以后披着!那个,我觉得是我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了,我讲给你,结果你就‘哦’了一声,你不知道当时我多有挫败感。”
肖寒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原来那是个笑话?”
顾良辰正色道:“不然你以为呢?”
肖寒点了点头,非常诚恳地问:“那我现在笑还来得及吗?”
顾良辰翻了个白眼,“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你不能光活在莲月的阴影里面,脑子里面除了炼成她之外什么也不想,你为什么就不能找到自己的生活呢,就算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地要再见到她?还有你的那个人体炼成,你凭什么觉得你赔上两条命就能炼成?万一不成功,不是白搭两条命?”
肖寒没有说话,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点儿不自然了。
“你看什么啊,再看我收费了。”
“嗯,”他不答反问:“包月多少钱?”
“你......”顾良辰气呼呼站起来,“还能认真说话不?”
“我挺认真的,不过你一直没看出来罢了。”他注视着她的双眼,说:“还有,你说的不对,我找过自己的生活,我也曾经找到了,只不过,现在又失去了。”
“那你再找回来不就得了?干嘛揪住死人不放呢......”她的语气有些不易觉察的哀怨。
他问:“你确定要我找回来?”
“你应该找回来。”她语重心长,长者一般地回答。
他说:“不那么容易,我的生活,现在好像被别人抢走了。”
“那你就抢回来!”她对着他,握了个拳。
“嗯,”他点点头,然后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那顾良辰,你就回来吧。”
她愣了一下,“你说啥?”
“你不是说让我把自己的生活抢回来么,我先看一看,能不能不用抢的那么暴力,”他慢慢地说:“而且,我也懒得抢,最好是我的生活能自己回来。”
“你的生活关我毛线的事儿......”她说到一半,下意识地停住了。
肖寒还在看着她,而她低下头来,脑子里面把刚刚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她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毕竟他曾经那么义正言辞,那么坚决地拒绝过她,让她伤透了心,不留任何念想。
于是她本来刚刚紧张了一下的弦又松了,她抬起头来,说:“我觉得我跟你完全没法沟通了,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你说话能不能不快进,让我搞清楚什么意思?”
“唉......”肖寒难得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么些年,咱俩之间多少会有些默契,我高估你了。”
顾良辰歪着脑袋,不耐烦地还嘴:“得了,就你高深,我是个粗人,听不懂你的话,行了吧?”
他笑了一下,他觉得她有了点儿精神,他也被感染了,“顾良辰,你妈妈一定希望你过得开心。”
“我说......你能不快进着说话吗?”
他笑了一下:“你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呢,陪着你。”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最近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他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夜晚过得很平静,顾良辰趴在病*旁边,后半夜,就迷迷糊糊的了。
朦胧中,觉得有什么盖在自己的身上,她动了动,眼睛也睁不开,索性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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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哲第二天早上来到医院病房,进去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肖寒。
他竖起食指,对着崇哲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崇哲一瞅,顾良辰睡得正香,难怪。
他难免在心底犯嘀咕,这姑娘昨晚不好意思麻烦他陪着她守夜,结果居然去找肖寒?
他就觉得有些不爽。
两个男人站在楼道里面,崇哲说:“没想到你也在。”
“没想到你会来。”
“我是......”崇哲想了想,很郁闷地发现,他还算不上顾良辰的谁,结果说出来的话很倒势:“我是学生会主席,有义务帮助这些家庭有困难的学生。”
肖寒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觉得非常没办法接受,一个会深夜和顾良辰单独坐在车里,会和顾良辰拥抱的男生,让他看到不爽的男生,居然只不过是一个义务帮助顾良辰的学生会主席?
“哦,顾良辰是挺需要帮助的。”
崇哲不依不挠地问:“那你呢,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巧遇。”
崇哲憋着一股气,又说:“你上次害她那么危险,现在又阴魂不散是几个意思?你要是为她好,就干脆离她远一点,我看你就是个危险人物,在你身边好过不了。”
肖寒突然来了点儿劲:“我觉得我挺安全的。”
“......你那里来的自信啊到底?”
其实他说的不错,自己倒真是个危险人物,肖寒有些颓然地想起了莲月,想起不久之前,顾良辰还躺在炼成阵中间,等着变一堆没气息的血肉。
想到这里,他是会后怕的,他想,他过得茫然,死不足惜,可是顾良辰不一样。
顾良辰的生活,虽然也不是那么如意,但是她一直很努力,她向来乐观向上,总觉得明天会更好。
明天会更好的前提是,得有明天。
他曾经可以用物质去铺一条路,现在,他只能用他的离开了。
崇哲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他觉得。
可是,他说不透心里这种憋屈到底是什么,像是在和自己的理智作对一般,心存幻想似的,锲而不舍地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离开顾良辰的这条路上出错。
然后,他就又犯了个错误,他问崇哲:“那我觉得,作为一个学生会主席,你管得会不会有点儿太宽?”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崇哲的脸色一滞,他虽然也觉得自己挺欠扁,但还是坚持着,说下去:“顾良辰自己的事情,我想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不需要别人来帮她表达她的意思。”
崇哲稳了稳,说:“你其实不过就是笃定顾良辰喜欢你,所以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高兴的时候就给她一颗甜枣,心情不好就给一记耳光,你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你觉得我会放任顾良辰这样作践自己?”
肖寒没有说话,听见崇哲又说:“你不疼她,还有人想好好待她的,总有一天,她也会看清楚,到底该选谁。”
这话说的就像下战书,肖寒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无端端挑衅的,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这个城市,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的人,何必还要这么认真地去和崇哲较劲呢?
崇哲气趾高昂地撇下这句话,转身就去了病房,肖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