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来者不善（2 / 2）
战无极这才明白，扫了一眼城下人流，冷冷道：“他们这哪里是欢迎，不过是把那楚青霜当成猴子，想看个新鲜罢了。”
那个男人虽然极少出现在公众人前，但关于他的外貌流言，或多或少都有，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围观。
但是，这种围观并不一定都是善意。
与其说是受欢迎，倒不如说是把他当成了新鲜猴子。
千玥有些惊讶，若不是知道战无极并不把名声放在眼里，听到这种话，她几乎要以为他是嫉妒别人了，“什么意思？”
战无极没有说话，白秋却是一笑，声音中夹杂一抹微嘲，“王妃有所不知，那楚太子的外貌与常人……不太一样。这些百姓之所以特意赶来围观，除了关注他的身份，绝大多数都是像王爷说的那样，想看个新鲜罢了。”
千玥挑了挑眉，眼底滑过一丝疑惑。
正常人的长相不外乎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就算不好看，也不至于说成与常人不一样。
白秋这么说，总不会那楚太子是长了三只眼睛吧？
战无极见她垂眸思索，长长的睫羽像蝶翅般微微翕动，说不出的精致小巧，心底一热，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在，凑过去便亲了亲她的眼睛，冷声道：“不管他长什么样，你都不准多看，听到了没有？”
千玥嘴角一抽，推开他的脸，掉头继续往下看。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皇宫正门处，战景文与朝中一干文臣已经等待许久，城门大开，却迟迟不见队伍而来。臣子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战景文倒是表情沉稳，始终面带微笑。
千玥撇撇嘴，被人扫了面子还这么开心，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禁军统领蒙田负责此次接待的安保工作，等了快一下午，他的耐心几乎全用光了，走到战景文面前道：“太子殿下，楚国的使节队……”
一句话尚未说完，城门外，高拔的赞礼声突然响起，一瞬间盖过街道上所有议论——
“楚国太子到！”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往街道口而去，千玥和战无极也齐齐转头，远眺往去。
他们站的位置比地面上的人高，因此也看得更远，下面的人还没见到队伍的影子，战无极便冷嗤了一声，“好大的阵仗！”
身后，白秋和墨天表情冰冷，紧抿的薄唇透出讥诮——果然是来者不善！
千玥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尚未进城、气势却已经遮天蔽日的庞大队伍，又听耳边战无极的冷嗤，暗暗摇头，难怪他会生气，这楚国的使节队伍也未免太张狂了。
“嘚嘚嘚——嘚嘚嘚嘚——”
沉闷整齐的马蹄声，金黄旗帜迎风招展，在那数以千计的铁甲卫队中显眼无比。旗帜上绣着黑龙盘绕的一个“楚”字，铁画银钩，气势张扬，遥遥朝城门而来。
那不是作秀用的队伍，那是真正的军队。
足足有上千人之多，整整齐齐，一队一队，显然是久经训练的精锐之师，穿着黑底泛红的盔甲，高坐马上，眼神铁血，神情傲然。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戮气息，压得人呼吸不畅，一踏上城门红毯，便把两道旁护卫用的禁军震得面孔发白，眼底一片全是惊恐。
这批军人的水准，根本不是天战皇宫里从来没见过血的禁军可比。
两者一对上，高低立辨！
千玥甚至眼尖的看见，那队伍最前端两个将领一般的男人，似乎是看到了身旁禁军恐惧的眼神，竟是薄唇一挑，露出一个万分鄙夷的冷笑。
好生狂妄！
外国来使，随身带着护卫队是理所当然的，但还从来没有哪国的使者敢这么张狂，直接用上沙场精锐也就罢了，而且一带就是上千人！这种情况，如果不是那楚太子实在怕死、没有这么多人保护就不敢出门的话，那显然就是故意威吓了。
身后突然传来森冷的寒意，千玥不用转头也知道，战无极也被这些人的狂妄激怒了。
一阵马车轱辘声响，被上千军人铁桶般护在其中的巨型马车，终于遥遥从街口行驶了过来。紫金为梁，白玉做底，四角高高翘起的龙头悬下玉珠如翠，遍刻龙纹，足以闪瞎人眼的奢华，仅仅是镶嵌在马车横梁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殷红血玉，都足能把天战国库里绝大多数的宝贝比成烂渣渣。
千玥暗暗咂舌，难怪都说大楚国富力强，她现在总算知道，这个“富”是到了什么程度……
连她这种对钱财不太上心的人，看到这辆马车，都忍不住有种想打劫的冲动。再看下方的其他百姓，也无一不被这队伍震住，目露惊崇，原本还有的窸窣议论，现在早已经是一片死寂。
高拔的赞礼声响彻这一方天地，却衬得地上的安静越发突兀，只有马车行走的轱辘声还在回荡。
直到马车行至皇宫正门前百米，那些牢牢护卫的军人方才整齐退开，露出马车的正面。蒙田登时回过神来，暗自推了把战景文，皱眉低声道：“太子殿下，您该上去迎接了！”
战景文一惊，这才清醒过来，忙掩去眼底一闪过去的艳羡与嫉妒，与其他文臣迎了上去，笑吟吟的道：“本殿代表我王迎接楚国太子，楚太子远道而来，我王与我国臣民都十分高兴！”
话说完，人已经上了道路中央，其他文臣都站在他身后，满面带笑，显得很是热情。
但以蒙田为首的几名武将，却是皮笑肉不笑，显然是对这楚太子的张狂姿态有所不满，偶尔与使节队伍中的武将目光相接，更是隐隐爆出了火花。
大道上的气氛一时间划分两派，文臣们笑脸如花，武将们暗潮汹涌。
“海晏治水也事关我国，天战太子无须客气。”战景文的话说完好一会，马车内才不急不缓的传出一道嗓音，寒凉如雾，清冽冷淡，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诡异的传播四方，连站在城墙之上的千玥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眼瞳微微一滞，这声音……
不等她有所想法，马车的车门便已拉开，一只苍白如雪玉的手，往马车扶梁上轻轻一搭，一道修长如玉树般的身影，已是站在了马车之上。
二十上下的男子，面容绝美而冰冷，如冰似玉的肌肤，长眉浅玉，鼻梁如雕，双唇凉薄似雪，只轻轻一抿，便给人冰刃般寒彻的冷。
长及腰际的银发整齐束入冠中，黄金龙冠，光泽耀眼，却衬得他的发丝如浸寒光，不似人类所有。双眸色泽更加清浅诡异，似金似褐，疏冷薄凉。浑身上下仿佛不属于尘世间的孤冷，像一堵坚硬厚实的墙，把他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
那墙之中，没有人可以踏入，他也不会出来，一身孤傲，一身冰冷。
这样一个男人，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有种深深的违和感。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住在薄雾飘渺的绝顶之峰，做那目不沾尘的神仙中人，而不是一身淡金龙袍，负手立在这浑浊世间。
果然是他！
千玥目光一冷，远远望着马车上鹤立鸡群的银发男子，难怪她会觉得那声音耳熟，原来是他——那个在宫中与她有过一面，并警告她不离开战无极就会死的神秘男人。
大楚太子，楚青霜。
也难怪白秋会说他的容貌会常人不一样，这么年轻的银发，那么古怪的瞳色，别说是白秋这种土生土长的古人，就是千玥，在现代见多了美瞳美发，看到这楚青霜，都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
人无完人，完美到这种程度的长相，还能算是人类所有吗？
千玥微微蹙起眉，心中疑心顿起。
她第一次见到楚青霜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那个时候“楚太子”还好端端的待在楚国，他隐藏身份潜入天战，甚至还进了宫，已是形迹可疑。现在却又张扬无比的亮出身份，“再次”进入天战，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是为什么警告她必须离开战无极保命？
千玥犹自思索着，眼眸紧盯着下方逐步走下马车的楚青霜，突然感觉腰间一疼，顿时回过头去。
战无极站在她身旁，铁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勒得很紧，冷峻的面容上分明罩着一股阴森寒气。千玥顿时明白了，不等他开口便道：“这楚青霜不对劲，我曾经在宫里见过他，他早就到了帝京，根本不是最近才进入国境的。”
“什么？”白秋和墨天一惊，连忙追问，“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是我和战无极留宿宫中那一夜……”千玥将事情大概说了下，只是略过了楚青霜警告她的话，否则以战无极的脾气，天知道他会不会跳下去把楚青霜给活劈了。
听完千玥的话，白秋和墨天脸色微变，眼神倏然冷肃起来，尤其是墨天，脸色难看无比。他是负责府中情报的人，楚青霜这样大的人物到了帝京，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还得王妃来告诉他……
墨天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什么话也没说，对战无极一行礼，掉头便往府中走去。
现在不是请罪自责的时候，弄清楚青霜的目的才最重要，而王府里的情报网，没人比他更清楚。
白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狐狸眼中暗芒闪烁，一片冷光。
最冷静的人反而是战无极，他仿佛不关心楚青霜为什么潜入京都，只脸色不悦的看着千玥，“既然是一个月前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居然瞒着他和别人私下见面？而且近一个月来，她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战无极眼底都快冒出火了！
“今日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谁，而且那个时候，他对我也没有敌意，所以我没怎么放在心上。”千玥解释道。
她也没有撒谎。
楚青霜当时虽然莫名其妙的警告了她一句，但从始至终都是冰冷的，既无敌意也不友好。千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楚青霜，她几乎要把那天的事给忘了。
战无极瞪着千玥，表情很凶恶，态度很不满，心里却已经相信了她的解释。
千玥不会骗他——战无极始终相信这一点，没有理由，就是一种感觉。
哪怕因为她无意间的忽略，可能会导致他错失先机，耽误很多事情，战无极也没有怀疑她隐瞒这件事的用心，顶多是不爽她居然和别的男人单独见面。
千玥也没想过战无极会怀疑她的用心，见这男人还瞪着她，眼底汹涌着醋意，顿时又气又好笑。
她也不傻，自己的隐瞒虽然是无意的，但毕竟误了战无极的事。如果能提早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墨天现在已经查出了楚青霜的目的，他们也不至于这般盲目，对敌人的打算一无所知……
千玥抬头看着战无极，她耽误了他这么大的事，他一点不怪她？
仿佛是看出她的想法，战无极手臂一紧，声音冷冷道：“楚青霜既然知道你的身份还敢出现在你面前，就证明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也不怕我知道他在帝京。既如此，早知道和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楚青霜敢在千玥面前出现，肯定也能猜到，千玥有可能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但楚青霜依然这么做了，这就说明他还有后手，哪怕被战无极知道他在京都、也能保证他毫发无损的后手。
白秋瞬间听懂了，笑着道：“是啊，王妃，这件事我们早知道或晚知道，根本没什么差别，你不用放在心上。”
千玥扬眉，没有说话。
就算楚青霜还有后手，能提前知道敌人存在，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一点，战无极不会不知道，他这么说，不过是不想她自责罢了。
千玥有些好笑的想，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懂讨好女人……若换成其他男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上赶着来安慰人了，一来可以体现自己的大度，二来也能博取对方的好感，如此一箭双雕的机会，他遇到了，居然还不会用！如果不是千玥敏锐，恐怕根本就听不出他话里的安抚之意……
正想着，下巴突然被人一抬，战无极瞪着她，语气凶狠道：“不过，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和他私自见面，我就……”
突然止口。
千玥眨眨眼，语气带出点戏谑，“你就怎么样？”
战无极一张脸都憋得险些变形，都没把后半句给憋出来。他能把她怎么样？打又舍不得打，骂也骂不出口，就算是威胁，她也未必会怕……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对付！
千玥只见战无极一双眼睛都快鼓出来了，到底没说出要把她怎么样，一时间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后颈一凉，一道极具压迫力的视线蓦然射来！
几乎同时，战无极脚下一动，整个把她挡在身后，脸上的神情一冷，直直往城下看去。
楚青霜就站在城门下，微微仰头，一双色泽清浅的眼眸，视线却是极具压力，横跨长空，笔直射来，明明毫无情绪，却给人一种洞若观火的透彻。
他的目光先落在千玥身上，见她被战无极挡到身后，才平平一滑，看向战无极。
战无极也不退，直直与他对视。
两个男人，同样的身怀傲骨，同样的名闻天下，同样的野心勃勃，同样的争锋不让。但他们的目光一对上，却是诡谲的平静，没有火花，没有敌视，没有咄咄逼人。
仿佛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仿佛都知道这些东西对对方没用。
目光交汇不过一瞬。
楚青霜收回了视线，纵马入宫，与此同时，战无极一拉千玥的手，“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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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写完，又修了一个小时，说好的七点更新晚了半个小时，抱歉抱歉！不过总算赶出来了，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