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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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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孺鹤。

宋宜默念了一遍这名字,起身就往宋嘉平院里跑,路上恰巧遇上要出门的宋珩。

宋珩叫住她:“姐,前几年你特喜欢的那家莲蓉酥,我昨儿听?人说?重新开张了,我下午给你带点回来啊,你别出去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宋宜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一溜烟地跑了,他?琢磨了会,屈指往双瑞头上一敲:“算了,别等下午了,你赶紧去,今早第?一份啊,买不回来我晚上再找你算账。”

双瑞忙不迭跑了,留下他?一人在原地自言自语:“莲蓉酥都没吸引力了?不至于吧?我姐被人附身了?”

宋宜倒不至于被人附身,只是?心?神不宁地直接撞开了宋嘉平书房的门。宋嘉平抬头盯她一眼,语气比平时要严厉上几分:“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敲门都不会了?”

宋宜却没理会他?的斥责,猛地将书房门一关,甚至还落下了门栓。

她走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才开口:“爹,我问你件事。”

她语气不好,宋嘉平直觉要出事,有些?不自然地看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说?吧。”

“爹,”宋宜犹疑了下,问,“你打算同圣上硬来了么?”

宋嘉平一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药下在杯具上,并非水里,行事之人心?思狠毒,岂能轻饶?就算并非刘昶所为,但北衙参与到其中,不是?他?就是?孟添益,他?脱不了干系。”

难怪当日她明明没喝宫人奉上来的茶,水也是?灵芝重新换过烧开的,她竟然还是?着了道。

宋宜更多的注意力没在这上面,而是?落在了他?的立场上。但她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反而微微摇了摇头:“爹,你认得那位沈先生么?”

宋嘉平心?中一凛,没出声。

宋宜轻声开口:“沈孺鹤,宁州人士,延和元年的状元郎,开朝至今唯一一位连中三元者。延和十年,立太子少傅。”

“混账东西!反贼一党,岂容你随口提起,也不怕招来祸事。”宋嘉平将笔一拍,“越来越不像话?,夜闯你大?哥那儿就罢了,还敢夜里出府,连宵禁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如今比你弟都要浑上几分,怕不是?吃了豹子胆!”

宋宜哪管他?的怒火,将手中那本捏到变形的册子往他?案上一扔,那一句“翰林学士沈孺鹤,立太子少傅”被她用朱笔勾出,红得刺目。

他?眼里微微刺痛了下,克制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抬头看她:“我认识。想问什么,说?吧。”

宋宜哂笑了声:“娘亲时常提起的那位故人,是?这位沈先生的夫人吧?她那时时常说?起这人没福气,好好的福不享,天大?的情意在前不要,非要选个清高书生,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是?吗?”

宋嘉平闭了眼,许久,点了点头。

“爹你将那块玉带回来的那年,如今算来,我刚满三岁。”宋宜声音很低,“那块玉,根本不是?什么随意得来之物,而是?沈氏之物吧?那年,恰好是?延和十三年,爹那次是?奉命去捉拿废太子同党吧?或者……具体来说?,是?去捉拿这位沈先生吧?”

宋嘉平似是?不忍,但终究还是?不忍继续瞒她,点了点头。

宋宜心?领神会,继续道:“我曾听?大?哥偶然说?漏嘴,说?他?自幼不肯习武反爱读书,是?因为一位世叔文?人风骨高风亮节,在他?心?里,比演武场上的爹都要伟岸上几分,令他?钦佩不已。”

她没来由地笑了声:“但这么多年了,我却从未见过这位令他?念念不忘的世叔。如今想来,是?这位先生么?爹与他?,是?故交吧?哥年纪大?些?,自然是?见过并记得他?的。可惜我无福,不能一睹这位先生的风采。”

“要说?什么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宋嘉平似是?不忍再听?,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

“沈度,是?他?的后人吧?”宋宜直直看向他?,声音微哑,“爹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宋嘉平还在迟疑中,宋宜先一步泣不成?声:“我说?当日在陪都他?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半点情面不肯留,非要搜我的身。便是?舅舅谋反,同我又有何牵扯?如今才知,全都是?因了那半块玉!他?是?想着我既然能有这玩意儿,身上兴许还有他?沈家的其他?东西也未可知。”

“哦,对了,”宋宜哭到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兴许,还因为那句……什么来着?‘定阳王呈罪证,沈氏定罪,夷三族。’就算他?当日没有这本遗漏下来的史册,也未必没有怀疑过爹吧?”

她全然不管宋嘉平的反应,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爹,我道你怎么看得上一个小小御史呢?我当初还以为你是?念他?当日相助之恩,如今想来,爹你是?对故人有愧吧?你对不起故人,故人之子却舍命相救,你心?里过意不去,想赔一个女儿出去赎罪吧?”

“你再说?一遍?”宋嘉平食指指向她,拎刀拿弓尚且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微微发抖。

宋宜冷冷笑了声,重复了一遍:“爹不就是?想拿我去赎当年的罪吗?”

她声音轻到几乎是?在嘴里打转,含糊不清:“快十五年了,也该还了。”

宋嘉平怒不可遏,随手抓过桌上的砚盒砸了过来,里头新研的墨汁撒了她的素色单衣一身,泅染成?一幅凌乱的写意水墨画。

宋宜面色无异,屈膝告退:“爹生气了?不用爹开口,女儿自个儿领罚。”

她走至门口,轻轻取下门栓,没回头,轻声问:“爹,若我今日不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久未听?到回答,她退到中庭,缓缓在庭中跪下。

宋嘉平院中铺的青石板,硌得发慌,她却浑然不觉,仰头看了眼天幕。天阴沉沉的,空气中氤氲着水汽,闷热中又添几分湿气,令人浑身难受。想来一年一度的雨季,又要开始了。只是?今年,似乎格外的早。

宋嘉平日暮时分才出了书房的门,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径直出了府。

他?前脚刚走,宋珩后脚就溜了过来,一手拎着宝贝莲蓉酥,一手递给她一个蒲团:“垫着吧,要不然晚上疼起来,够你受的。”

宋宜不动,他?把蒲团往她膝下塞了塞:“你别不信,我经?验丰富。你可比不上我,跪久了真不是?闹着玩的,腿真会废。”

她仍旧懒得吭声,他?叹了口气,将莲蓉酥的包装拆开,轻轻拿了一块递到她嘴边:“听?双瑞说?,跪了快一整日了啊。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宋宜腹中空着,这家莲蓉酥她又自幼喜欢,当日回陪都前,还想着买些?带回去,不想这家生意红火的铺子竟然关门大?吉。如今兜兜转转两年过去,竟然又能闻到熟悉的香味。明明是?想念的味道,可她别开脸:“回去吧,一会儿爹回来见着你,又要生气。”

宋珩不肯走,命人搬了个墩子过来,大?喇喇地往她身旁一坐,伸了个懒腰:“管他?呢。我就不陪你跪了,白日里守了一天宫门呢,累着了。大?哥也真是?,不知道给我安排的什么差事,无聊至极,还每天都要见着周谨那张臭脸,我真是?天天都想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算了。”

知他?开玩笑而已,宋宜懒得理他?,并不吭声。他?悄悄从侧面去看她,见她眼眶微微还红着,知是?哭过,于是?打趣道:“该不会是?以死相逼要嫁沈郎君,被爹拿刀扫地出门了吧?”

宋宜听?他?提起沈度,心?烦意乱,白他?一眼:“你回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宋珩无奈耸耸肩,将莲蓉酥再度递过去:“那你赏点脸呗。劳双瑞跑两趟了,早晨就去买了一遭,没法子过来给你,下午又重新跑了一趟,姐你多少给点面子呗。”

宋宜接过,在他?的注视下,很给面子地咬了口尝鲜,却不料,她甫一张口咬下一块,就稀里哗啦哭成?了泪人。

宋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头皱成?一团:“不是?吧?好吃成?这样?”

她破涕为笑,将剩下的大?半块扔回盒子里:“给灵芝收着吧,我晚点回来再尝。”

宋珩瘪瘪嘴,将盒子折好,试探问:“要不起吧?爹也就说?说?,还真罚你不成??你又不是?我,走了肯定也没事。”

见她还是?闷闷不乐,他?又戏谑道:“要不要我去告诉你的心?上人啊,婉婉妹妹,当哥的帮你一次。”

哪壶不开提哪壶,宋宜抓起他?方才塞过来的蒲团,往他?脸上一盖,宋珩不知这话?哪里错了,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冤打,起身就往回走,边走边嘟囔:“就你这脾气,敢娶你的,我宋珩敬他?是?条好汉。”

宋珩这一走,她再度沉默下来,膝盖早痛得麻木了。

她将事情细细梳理了一遍,心?内忽然开始止不住的泛酸。昨日她问他?那些?海棠真的能活吗,他?说?明年不就知道了。

她在他?心?底到底是?何地位,能否抵得过这些?陈年旧怨,这些?重要吗?

重要。

可是?他?说?明年还是?要带她看为她新植的海棠的,其实?她担心?的事情,他?早已给了她答案。

她回来的路上曾想,世间男子若遇这样的事,大?抵一大?半会将昨日还卿卿我我的爱人拒于千里之外、甚至视为你死我活的仇人,而另一小半就算能勉强接受这个上天所开的玩笑,也定会拿这样的让步出来标榜真爱。

可他?,这两种?都不是?。

他?只是?自个儿将内里的所有酸辛和着滚烫赤诚的男儿心?一并咽下,再笑着告诉她,明年带她看海棠,不想让她沾染一星半点这背后的错愕、无奈、心?酸乃至绝望。

她心?里有了决断,沉默着等宋嘉平回来。

夜幕合上,这场酝酿了一整日的雨总算轰然倾下。夏日的雨来得轰轰烈烈,宋宜被浇了个透,裙上的墨汁再度泅染开来,混在四?散的雨水中,无声无息地溜走。下人们远远偷看着,这在宋嘉平院中,没人敢造次。

她仰头望了一眼天幕,没来由地痴痴笑了笑。

宋珩刚拎着把伞冲过来,就看见这一幕,忙不迭撑开伞冲过去:“姐你不是?吧,浇糊涂了?傻乐什么呢?”

他?大?着胆子伸手去拽她,她却不肯起,两相争执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宋嘉平进了院里,瞧见他?俩这模样,将心?急之色掩了下去,递了个眼色给宋珩,话?却是?对宋宜说?的:“生爹的气也不是?这么个气法,想生病还不容易?”

宋珩得了首肯,果断一把把她拽起来,宋宜腿脚早酸麻了个透,脚下不稳,他?忙护住了她,撑着她往廊上走。

“赶紧带回去,她这身子骨,禁不起折腾。”宋嘉平默默看她一眼,摆了摆手。

宋珩得了令,见她不动,使劲拽着她往回走:“姐,赶紧走吧,要不我可就叫人架你了。”

她却如何也不肯走,轻声冲他?道:“你先回吧,我同爹说?几句话?。”

“我不放心?,”宋珩话?刚出口,见她眼神坚定,默默松开了她,往后退远,“那你同爹聊吧,我在一旁候着。你快点啊,别一会儿又冻着了。”

宋嘉平以为她又要将白日里那出戏再唱一遍,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料她却只是?道:“他?说?明日会来拜会爹,他?素来言出必行,定会来的。爹你不要见他?了,算我求你。”

宋嘉平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想好了?”

宋宜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不必了。”宋宜看向他?,沉默了会子,问,“爹觉得他?更重要?”

宋嘉平沉吟了下,他?明白她在想什么,刘昶都敢明目张胆对她动手了,若是?沈度这次再做出头鸟,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得罪刘昶也还好说?,但若是?皇帝觉出异样来,哪怕他?这次不出事,日后也必然步步如履薄冰。

他?久不回答,宋宜没了耐性,转身往回走,刚走出去两步,又转过身来,对他?行了个大?礼:“之前出言不逊,还望爹消气。”

宋嘉平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宋珩见这阵仗,赶紧上来拽过她就走,连拉带扶才把她架了回去。

她今日并未淋到什么雨,虽然雨势急,一眨眼就将她浇了个透,但宋珩来得及时,宋嘉平也赶回来得快,时间短暂,她回来泡了个澡,又喝了些?药,夜里竟然没有受寒的迹象。灵芝前半夜不敢合眼,一直寸步不离地盯着,就怕她夜里又烧起来,好在一直没事,也就放下心?来,回了外间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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