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第一百二十五章(2 / 2)
另外两人听到王怜花如此厉害,不由对视一眼,心中又?欢喜,又?怀疑,当下强忍痛苦,向他们?走来。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这毒药虽然?刁钻,却未必难得住公子爷!”说着转过身,看向先前那个账房先生和书生,说道:“你们?还不过来?”
那两人连忙小跑过来,王怜花看向那账房先生,说道:“这个你来记!”
那账房先生应了一声,回头叫道:“拿墨的拿砚的拿水的,你们?也?过来啊!我这支笔可不会自己生墨!”
原本这些在一旁围观的人,瞧见账房先生和书生各拿着一沓纸和一支笔,已是诧异非常,寻思:“你们?要?在大街上写字吗?”知道他们?居然?连砚台都?带来了,更?是大吃一惊。
那账房先生话音刚落,便有三人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一人拿着墨块,一人端着砚台,一人提着茶壶。这三人走到账房先生和书生身后,拿墨块那人揭开盒盖,取出墨块,放到砚台上,提茶壶那人将水倒入砚台中,然?后拿墨块那人走到端着砚台那人身前研墨。
众人见他们?在街上旁若无人地做起这事来,皆是惊得呆了。人人在心中寻思:“他们?是在干吗?耍杂技吗?干吗要?在街上研墨写字?不能回家写吗?”
待墨研好?,那账房先生提起毛笔,蘸了几下,然?后走回王怜花身边,一手拿纸,一手提笔。但见这一沓纸的上下两端都?向地面下垂,偶尔微风吹过,还会随风飘动。这账房先生心想,这沓纸也?太柔软!只怕笔尖刚落到上面,这一沓纸就会变形了,这如何写字?便将难处告诉王怜花。
王怜花笑道:“这有何难?”看向人群,问道:“谁愿意过来帮忙?”话音未落,已有几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上去兴致勃勃,跃跃欲试,显然?是对王怜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满怀兴趣。
王怜花挑了两个身材最为高大的青年,向其中一个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弹。”然?后看向账房先生,说道:“你便将这一沓纸放到他背上写。”
账房先生和那人皆是一怔。
那人没料到王怜花挑自己出来,居然?是让自己当桌子,不由得心下又?气恼,又?失望,还很?害臊,脸颊也?火辣辣的。那些没被王怜花选中的人则很?是幸灾乐祸,还有人对那人做了个鬼脸,似乎是在嘲笑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账房先生看出那人很?不情愿去当桌子,他不愿得罪人,手握毛笔,踌躇道:“这……这只怕不好?吧!”
王怜花却不管他,自顾自地道:“这人中了两种毒。一种是要?命的剧毒,名为‘水上阎王’,还有个俗名,叫作‘见水完’。顾名思义,只要?中毒之处碰到清水,毒性便会立即扩散,不到一盏茶的时分,身上的血肉便开始腐烂,即使用刀子将中毒之处挖下来,那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另一种毒倒不致命,大概是用花粉、花蜜、膏脂等物调和而成?的一种毒药。这种毒药,自身虽然?没什么危害,但是它发出的阵阵甜香,对蜜蜂和马蜂的诱惑,就好?像一碗东坡肉对一个饿了七八天的人的诱惑。
幸好?那姑娘不想要?你的命,特意在你的肩臂上划了几下,这几道伤口发出的阵阵血腥味和‘水上阎王’那淡淡的土腥味混在一起,将这股甜香盖住不少,才没叫你被蜜蜂和马蜂咬死。用生龙骨、苏木、土狗、熊胆、五灵脂、千金子、蛤粉磨成?细粉,敷在伤口上,便可以解毒了。等流出的血水不再泛白沫以后,便可以用清水冲洗伤口。”
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性命,中毒那人自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将王怜花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上。虽然?今日以前,他从没听说王怜花精通医术,但是只凭王怜花一眼便瞧出他中的这毒不能碰水一事,这人便对王怜花信服得五体?投地。之后王怜花说起救治之法?,这人听着听着,就记不下来,不由急得满头是汗。
待王怜花说完,他恳求道:“王公子!王公子!求您再说一遍,我没记下来!”
王怜花看向账房先生,问道:“记下来了吗?”
那账房先生讪讪地道:“土狗后面的那几味药材,小的没记下来。”
这账房先生本以为王怜花会皱起眉头,很?不耐烦,因此说话之时,心中很?是忐忑。哪想王怜花只是“嗯”的一声,点了点头,将这几味药材又?重复一遍。
那记账先生不由松了口气,又?觉非常开心,心中干劲十足,将后面几味药材一并写了下来。
王怜花待他写完,拿过纸来,扫了一眼,见纸上写的药材,既无遗漏,也?无错误,便将这张纸递给中毒那人,说道:“这七味药材都?是常见之物,随便哪家大药铺,应当都?有不少存货。你去罢。”中毒那人双手接过药方,千恩万谢地走了。
旁边两人见这人对王怜花这般信服,纷纷向王怜花求助。王怜花刚抓住一个人的手腕,又?有几个形容狼狈之人从不远处走过来,显然?和这三人一样,都?中了李莫愁的毒手。
这几人虽然?不知道先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一来他们?瞧见和自己境遇相同?的人,都?围在王怜花身边,等着他医治,自然?认定王怜花的医术十分高明,不然?大家怎会都?等着他医治,而不是照着那姑娘所?说,去朱府找那姓沈的呢?
二来他们?身上痛苦不堪,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实?在不想走了;三来王怜花是贾珂的老婆,贾珂这样的大官儿,他的夫人怎么会祸害百姓?王怜花既然?敢来救人,可见他一定有十成?十的把握,不然?他医死了人,不怕别人参贾珂一本吗?于是这三人也?凑到王怜花身边,恳求他给自己医治。
这般一传十,十传百,受伤的人都?知道城东来了一位神医,其他受伤的人都?去找他看伤了,没受伤的人也?知道城东来了这样一位神医,受伤的人都?去找他看伤了。于是大伙儿纷纷赶到王怜花身边,有伤的过来看伤,没伤的过来看热闹。一时城东人流涌动,热闹非凡,反倒衬得西?湖冷清起来。
李莫愁离开城东以后,先回客店换了一件衣服。适才她伤人之时,脸上蒙着一条薄纱,这时她将薄纱摘了下来,对镜梳妆一番,然?后离开客店,向湖畔走去。
一路上情侣比肩,笙歌处处,到得西?湖之畔,但见垂柳拂风,红花映水。她租了一条画舫,却不上船,微笑道:“船家,再过一会儿,一位年轻公子便会来这里。他大概这么高,穿一袭青衫,模样很?是英俊,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带着三分笑意,腰间悬着一柄长剑,那柄剑挺旧的了。
到时你看见他,先不急着叫他,就让他在岸上找一会儿人,然?后你将他叫过来,问他是不是姓沈。他听了这话,多半会问你,是不是一位姓李的姑娘让你在这里等他。你便对他说:‘原来阁下真是沈公子!那可好?了,李姑娘早就吩咐我在这里等你,公子还请上船吧!’
他听你这么说,自然?会上船,到时你便将船划到湖心,然?后跟他说:‘那位李姑娘要?我转告公子一句话:‘要?来找我,便去凤林寺。’”
那船家只道面前这位姑娘和那位沈公子是一对恋人,两人要?么在玩,要?么在斗法?,不禁暗暗好?笑,说道:“姑娘放心吧!你说的这些话,我一字不漏,全都?记下了!姑娘是想要?那位沈公子去凤林寺找你,是吧?等我说完这句话,就送这位沈公子去凤林寺找你?”
李莫愁拿出一小锭金子,递给船家,摇首笑道:“船家,到时他听了这话,要?你把他送去凤林寺,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你跟他说,你这条船,只管把他送到湖心,可不管他怎么离开。反正?你要?等到天黑,再划回岸边,倘若他愿意等,那就陪你一起等到天黑再回去吧!”
船家不免有些吃惊,明知道他只是一个撑船的,不该打?听客人的隐私,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要?我这么做,我是无所?谓,但是那位沈公子……嘿嘿,可怎么去凤林寺找姑娘你啊?”
李莫愁脸色微变,“哼”的一声,说道:“这你不必担心,他水性好?得很?,前几天刚刚在水里泡了好?久,再泡一次也?没什么。”
船家一听这话,登时恍然?大悟,寻思:“原来这姑娘是在喝醋啊!听她的口气,似乎那位沈公子前几天刚刚为了另一位姑娘,在水里泡了好?久,她一时气不过,就要?那位沈公子也?为她在水里泡好?久,来证明沈公子对她才是真心实?意的!”
随即向李莫愁看了一眼,心想:“这样一个大美人,居然?也?要?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何苦来着?天下男人这样多,就只有这一个好?吗?”不由很?是惋惜。
李莫愁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说道:“船家,我先走一步,余下的事情,可要?拜托你啦。”转身离开湖畔,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虽不算高,但是位置极好?,坐在屋顶上,一来伸伸脖子,就能看见她租的那条画舫,二来前面那家酒楼的屋顶是个斜坡,正?好?将这家酒楼的屋顶挡住大半,到时沈浪过来,站在西?湖之畔上,一时半会儿,一定找不到她。
李莫愁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天上缓缓浮动的白云,心想:“一会儿沈浪过来了,我该跟他说什么呢?倘若他一见到我,就责骂我,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她适才出手伤人,其实?只是因为她信步走在街上,听见一人说自己姓朱以后,登时想起朱七七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不由怒从中来,打?了他一掌。后来听他哭着说自己姓诸葛亮的“诸”,而不是朱七七的“朱”以后,这才冷静下来,随即心念一动,想出这样一个逼沈浪来找她的计划。
只不过她出手伤人之时,也?只想到应该如何逼迫沈浪独自一人来找自己。至于之后的事,诸如要?是沈浪责骂她,她应该如何辩解;要?是沈浪决定和她恩断义绝,再不理她,那她应该如何挽回;
要?是沈浪说自己这几天待在朱府,不止是因为朱七七因为前几天的事情伤上加伤,需要?他用内功帮她治伤,而是因为他喜欢朱七七,远远胜过喜欢自己,那她应该怎么做,才让沈浪发现她的好?等等诸多可能,她一概没想。
这时静下心来,想了半晌,也?始终想不出应该怎么做,只好?安慰自己:“罢罢罢!我还等他来了,再临时抱佛脚吧!”
可是她等了好?久,眼看太阳渐渐西?移,在湖畔散步的人络绎不绝,不知换过多少张面孔,竟然?始终不见沈浪过来。她想过千千万万个可能,也?许沈浪会怒气冲冲的过来,也?许沈浪会满脸愧疚的过来,也?许沈浪眼中会满是鄙夷,也?许沈浪一见到她,就伸臂将她抱入怀中……甚至她也?想过,也?许沈浪会和朱七七一起过来,但她自始至终,从没想过,沈浪居然?连来都?不来!
李莫愁自然?不知道,那些遭到自己毒手的人,身上中的毒,受的伤,早被王怜花治好?了。他们?离开药铺以后,均想:“那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行事却这般狠辣,谁知道那姓沈的会不会和她一样,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何况那位朱姑娘听说也?是个任性泼辣的人物。
嘿,有句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门!既然?和那姓沈的有纠葛的姑娘,都?是这样的性情,那他自己多半也?是个杀人比杀鸡还容易的角色!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今天已经倒了这么大的霉,受了这么重的伤,干吗去招惹那几位阎王了!回家!回家!回头备上厚礼,去节度使府向王公子道谢去!嘿!他可真是位活菩萨!”
如此一来,李莫愁打?伤了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人去朱府报信。并且众百姓生怕自己步上这些人的后尘,连那些在城东看尽热闹的人,也?不敢去朱府通风报信,因此这件事虽已在杭州传得沸沸扬扬,朱家的伙计也?有所?耳闻,但他们?也?只知道今天中午,有人在城东打?伤了不少人,却不知道这件事和自家的七小姐有关。连他们?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朱府的主人、客人和仆人了。
前几日朱七七依照贾珂所?教?,以身犯险,逼沈浪向她吐露真心,虽然?沈浪确实?担心她出危险,在暗中跟着她去了荒郊野外,但她得意忘形之下,一时不慎,又?受了些伤,伤势还挺严重,需要?武功高强之人,用内力帮她疗伤。朱家虽然?供奉了不少武林中人,但没几人算得上武功高手,沈浪只好?留在朱府,这几日日日帮朱七七疗伤,一直没有出门,自然?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莫愁不知其中诸多情由,只道沈浪宁可那些人毒发身亡,也?不愿意舍下朱七七,过来见她一面。她从没想过沈浪居然?会这般冷酷无情,一时伤痛难忍,万念成?灰,忍不住纵声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艘画舫自湖心飘来,几个歌姬或抚琵琶,或吹笛笙,还有一人低吟浅唱:“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声音中满是凄楚之意。
李莫愁忍不住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那艘画舫,只觉这首词当真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
几个嫖客坐在舱中,或喝酒,或聊天,还有一人喊道:“怎么就’只影向谁去‘了?来来来,明月姑娘,快过来,让哥哥亲一口!嘿嘿,咱俩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这就叫‘双影向床去’!嘿嘿!”
话音未落,忽见青光一闪,随即喉咙一凉。那人虽未没看清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却也?不自禁地寒毛直竖。然?后他定睛一看,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身披一袭淡绿薄衫,衣襟随风飘动,手持一柄长剑,剑尖指着自己。
这人明知道这少女只要?稍一用力,剑尖便会划破自己的喉咙,但是见她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晕,船上最美的明月姑娘,和她一比,也?变成?了鱼眼珠,不由得色心大起,笑道:“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话未说完,那少女持剑的手纹丝不动,他的肩膀却感?到一阵剧痛。显然?是这少女以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动了动剑柄,在他肩上劈了一剑。
这人受了重伤,方知这少女是来真的,自是大为害怕,一时白如死灰,声音发颤地求饶。坐在旁边的那几个嫖客见这人的肩膀鲜血淋漓,生怕下个流血的人便是自己,也?纷纷向这少女求饶。
这少女却不理他们?,叫船夫将画舫向湖心驶去。行到一半,这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想要?我不杀你们?,那也?容易,脱下你们?的衣服,一件也?不许留,然?后自己跳下船吧。”
众嫖客听到这话,不由得又?气恼,又?害怕,奈何这少女手中有剑,武功也?很?不错,他们?不是她的对手,只好?脱下衣服,然?后犹犹豫豫地走到船头。
便在此时,一阵湖风吹来,附近几条画舫的船夫和船客,瞧见这么多大男人赤条条地走到船头,皆是目瞪口呆,也?有女客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羞红了脸,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众嫖客站在船头,被这么多双眼睛上下打?量,皆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
那少女见他们?不肯跳下船去,微微一笑,说道:“还不下去?要?我帮你们?吗?”说着抬足一踢,其中一人立时飞向空中,大叫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另外几人不由面面相觑,心道:“与其被这女魔头踢下去,还不如自己跳下去!这样……这样起码还能留下一点颜面!”于是纷纷跳入湖中。
那少女叫船夫将船划走,然?后自己坐下,笑道:“姑娘刚刚那首曲子,唱得可真动听,不知姑娘可否为我唱一遍?”
这少女自然?就是李莫愁了。适才她坐在屋顶上,听到明月姑娘唱的曲子,只觉这首曲子和她的境遇无比吻合,就好?像是为她写的,不由心中一动,前几日种种和沈浪温馨旖旎的往事尽数涌入心头。还不等她仔细回味,便听到这些嫖客的淫|腔荡笑,一瞬之间,便将她心中的柔情蜜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她自是怒不可遏,气得脸都?白了,又?见众嫖客仍不知悔改地纵声大笑,这如何能忍?于是跃入船中,将那些嫖客纷纷赶入湖中,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至于要?他们?脱下衣服,倒不是想要?折辱他们?,只是想着他们?这时候下船,这一趟的嫖资可未必付清。
但是自己是来逼他们?跳船的,要?是还得叮嘱他们?付清嫖资,那可太过无趣。她随即转念,便决定要?他们?脱下衣服,再去跳湖。这样一来,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船上,船家自然?不必担心他们?赖账了。
不过李莫愁想的时候是这样想的,这时瞧见这些人赤条条地跳湖时的狼狈模样,不由心情大好?,寻思:“嘿,看来不止女人怕脱衣服,男人也?怕脱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