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父君(1 / 2)
柏林站在原地。
是他太冲动了,竟然说出了这么蠢的话。这些景象李淳熙自己也没见过,如今说出来,只是因为对父亲的怀念罢了,并不是真的想看。
就像有人把你故去十年的至亲的人生经历拍成电影供大众娱乐用,对于亲人来说是一种冒犯,一种揭人伤疤。何不叫人愤怒?
也许是心态平和,他立马就抓住了李淳熙此番话中的令人不解之处。
什么叫“你要当第一美人可以”?难不成这第一美人还是她给他当的吗?
这倒让柏林迷惑了。
原主为了这第一美人的称号可谓用心良苦。长安城中大概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美人评比方式,比如谁家有一只能识美人的猫,或者有一只会给美人簪花的鸟,或是各种风雅聚会,比试大赛……他都要去凑个热闹。真正打响名堂,让全长安的人承认他是第一美人的,是他十六岁那年在上巳节水边一舞成名。
男人跳舞实在难以把控节奏,跳得粗犷了,太硬,但要是学女子跳得太媚,又有一种娘气,彰显不出男子舞蹈的美韵。
原主不是个创作型选手,那年是他的父亲高价收入了一本手札。手札中有一套剑法,清新飘逸、恣意风流。原主将这套剑法改编成舞蹈,又用绫缎代替了长剑,果然名声大噪。
忽然,柏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抓取不住。
罢了罢了,现在主要是要怎么把人哄回来。
他抬不往前走,却只见庭叶葳蕤,宫道错综复杂,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去。
他本想找个宫人问一问到门口去的路,可惜之前来时他光顾着背李淳熙了,没记住方位。宫道七转八弯,柏林在偌大的皇宫中越走越偏,脚下咯吱一声轻响,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片被烈日晒得成干了的树叶——
竟然走到了连扫洗宫人都不怎么来的偏僻角落。
他本应该折返回去,又想着说不定继续走也能绕的通,犹豫间,一阵清风隐隐送来竹叶清香,一股莫名冲动,他便往前走了几步。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幽幽翠竹疏疏散散映入眼帘,原来这处居然有片小竹林。
那片竹林像是许久无人照料,大小竹子随意生长,枯枝落叶一地。若是别处有这么一片竹子倒不令人惊讶,可这里是皇宫,怎会有这样大一片无人区?
他踏入其中,之间最粗的一根竹子上好像有些歪扭的划痕,细细辨认,竟然是“风声疏狂”四个字。
为什么是“竟然”呢?因为这四个字俱是用简体写的!
他再往其他的竹子上看去,只见那些树龄较大的竹子上都或多有些划痕,只是因为年代久了斑驳了,只能依稀辨别出几个单字。他怀着好奇和惊疑,不知不觉往竹林深处走了几步,却一个脚下不慎,掉进了陷阱一般的深坑之中!
柏林感觉自己踩着云朵或是什么,脚下软软的,踏不到实处。他不禁慢慢睁开眼睛。
竹林还是那片竹林,但是竹子疏密有序,还有一道石子铺就的小路从中贯穿而过。凉风徐徐,吹动叶子,可柏林却感觉不到有风吹到脸上的触感。
他往下一看,惊骇万分!他哪里是踩着云朵,他根本就是悬空浮在半空中!
“咦?”
只听见一声轻问响在耳畔,他四周张望一下,近处却有一位白衣男子和他一起飘在空中。
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柏林觉得自己不像是掉进了什么坑里,倒像是穿透了那个坑直接坠落到了另一个世界,还化成了鬼!
那白衣男子俊美异常,黑发披散在脑后,用一红色发带松松束着,看上去极为随意。白衣、黑发、红发带,三种颜色构成奇异的视觉冲击,衬的那飘在半空的白衣人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眉目流转间却流淌着一丝恣意野气。
柏林就和他面面相觑着,若不是这人先一声“咦”问出来,他也要“咦”回去了。
什么情况这是?
他呼叫系统,系统跟掉线了一样,没回声。
“这位……小兄弟,”还是那位白衣人先开了口,“你来自后世吧?”
柏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样子,这里还是古代,那作为从现代来的他的确是“后世之人”,但也有可能这白衣人问的是他这副躯壳,这他自己也说不准。
他只好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在这竹林里踩进了一个坑,突然就这样了。”
那白衣人笑起来:“那便是了,你就是有缘之人啊。”
柏林一头雾水,却见白衣人手指伸到嘴唇旁“嘘”了一声,下一刻,一个小小的人影就从竹林小径的一端匆匆走了过来。
那小人也是一身白衣,仔细看看却和白衣人飘逸的感觉并不相同,她穿的是一件沉重的孝服。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升上了柏林的心中。他看看那个小女孩,再看看身旁的白衣人,只觉得越看越像,那白衣人可不就和李淳熙有七八分相似?而那个小女孩,虽未张开,可那一双含情凤眸,可不是和身边这个白衣人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淳熙低着头,手中紧紧抱着一个什么罐子。她走的太匆忙,根本没注意有一根细绳子从旁突然拉了起来,直接绊了她一跤!
柏林心中一紧,看到她在下落的瞬间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罐子,任自己重重跌倒在地上,下巴磕在地上,一下子就摔破了嘴。
几个半大小孩猛地窜了出来,立刻将她团团围住了。
“李淳熙,李淳熙!听说乱葬岗有三十里火光冲天,原来烧的就是你爹的骨灰!!哈哈哈!真是浪费了我们给他准备的棺材哩!”
小淳熙抱着父亲的骨灰盒,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眸中火光却亮得吓人。
她开口回讽道:“孤儿赶这来送妈?没爹的东西,你妈死了,骨灰被我凉拌吃了。”说着她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现在跪在这里舔,说不定还剩点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