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1 / 2)
一场凶险万分的刺杀在怀城守备半夜里惊闻皇帝在此,顶着一脑门儿的冷汗诚惶诚恐地带兵来护驾后,才终于尘埃落定。
姜家老宅一时间灯火通明,前来的众多府军将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严阵以待的架势,瞧着像是怕地上的尸体再活过来对皇帝不利似得。
堂屋上首,皇帝端然坐在太师椅里,人无大碍,只是身上受了不少皮/肉伤,衣裳染满斑驳的血迹,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巾在脸颊上抹了一把,望着地上跪着请罪的几名官员,说教他们起来。
“此回朕前来怀城并未提前告知,你等算不上失职之过。”
这头官员闻言刚送一口气,正要起身,却又听他说:“但本朝律法素来禁百姓私藏刀兵,单若是一把两把便算了,但此回行刺者过百,人人身负长刀腰间配利刃匕首,一个个身形都不似寻常百姓,如此一群人涌入城中,你等竟半分都无警醒,即便不知朕在怀城,那也是于怀城一众百姓安危天大的失察!”
这下子底下几人哪里还敢真的起身,脑门儿上又出一层冷汗,可瞧着皇帝满身的血迹除了一个劲儿请罪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啊!
皇帝听着委实是心烦气躁,皱着眉瞥一眼几人,一时没再言语。
晏清侍立在一旁,见状上前适时转圜道:“皇上此回出行原该是机密之事,但对方有备而来直冲着皇上而去,显然是预谋已久,刀兵与刺客必不会真的大张旗鼓一同自守城的将士眼下过,还请皇上息怒。现今最要紧的,还是需得尽快查明此回行刺的背后主谋究竟是何人。”
这道理皇帝也不是不明白,但就是望着底下几个唯唯诺诺的官员恨铁不成钢,沉口气,还是吩咐了句:“外头满院子的刺客尸体,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你们去给朕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叫这些死人给朕开口!”
几名官员如临大赦,忙应声是,匆匆往外退了出去。
这头皇帝又扬声唤韩越进来,“你派人快马加鞭连夜赶回颍州告知方纪存朕无事,教他费心稳住局面,朕即刻便回。”
一应都吩咐下去了,皇帝靠坐在椅子里眉头紧锁,半会儿没动静,估摸着也是厮杀一场后着实累得很了。
此回行刺者众多,但为何晏清几人在外头所遇甚少,说白了都直冲着皇帝的院子去了,韩越带的禁卫再勇武,也双拳难敌四手,晏清那时与宋先生前去驰援时,禁卫已经幸存无几,皇帝的命,到最后也算是靠他自己一人一剑从刀光中捡回来的。
晏清看着他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裳,转身到外头一面派人去备热水,一面吩咐个小婢女去传府里的医师过来包扎伤口。
再回里头,皇帝仍旧半仰着面靠在椅背上,喊了晏清一声,问起林永寿来。
晏清长睫微微颤了下,躬身道:“大监是一心挂念着皇上,初闻行刺之事便立刻赶来护驾,却不料行到垂花门附近遇上了刺客,奴才与宋先生发现时,大监已经遇害了。”
这位主子大约还是个念旧的人,听着叹一口气,语调颇为惋惜,“你照看些吧,好生安葬大伴,他陪了朕许多年。”
晏清应了声是,等那头医师前来包扎好伤口后,又唤进来几个婢女伺候皇帝更衣梳洗,一通忙活完,看一眼外头已接近四更天了。
他扶着皇帝去床榻上安置好,又道:“待天一亮就要启程赶回颍州,皇上好生歇息片刻,时辰到了,奴才会唤醒您。”
皇帝无有置否,躺下挥了挥手,嗓音倦怠说教他退下也瞧瞧伤去。
他从屋里出来,没念着先去包扎伤口,踅身便往皇后所在的院子去了。其实先头皇帝也派人去看过回说是无事,但不亲眼看见她,他怎么能心安。
宅子里还在忙活着清理余留的混乱痕迹,他到廊檐下,先碰上了粟禾与纯致,交谈之下才知扶英方才被刀刃险些贴着脖颈过,自此吓晕了过去,这会子还没有醒,皇后正在里头闺房陪着。
他提步进去,皇后微微弯着腰正拿一方手帕擦拭扶英额头上的汗,因是夜里骤起灾祸,她披散着头发,匆忙间寝衣之上只来得及再盖一件轻薄鹤氅。
她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一见到他,心里悬而未决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鼻腔里却又忽地涌上来一股酸楚,眼尾止不住地染上了胭脂色,起身几步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
她双臂紧紧环在他腰上,声音哽咽着从他的脖颈处传出来,“我那时真怕你会出事,恨不得立刻提了刀剑便去寻你......”
晏清将她揽住,手掌带着教人安心的力道拍在她背上,“别怕,我没事,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任何闪失的,别怕。”
他说着又微微笑了下,开解她,“那你幸亏没有去找我,否则咱们俩你寻我、我寻你,到最后岂不是谁都寻不见谁?所以往后不论发生任何事,就让自己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我永远都会走向你。”
他永远都会走向她,这约莫是世上最甜蜜的承诺,她额头在他颈间蹭了蹭,猫一样喃喃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恋恋不舍地松开他,退后半步仔细打量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所幸除了右臂上一处寮长的伤痕,没有其他显眼的血迹,她回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扶英,拉着他绕过屏风到隔间的软榻那边坐下,寻了纱布药粉过来,要给他包扎。
她轻着手将他的衣裳褪下来一半,露出半边胳膊和肩背,拿一块儿打湿的手帕仔细擦拭周围的血迹,专心致志目不斜视。
无奈周围烛火明亮,就这么被她不错眼儿地看着,晏清心里难免颤动,一时间颇有些脸红耳热,但反观她呢,这会子倒是极为正经,半分不似先前那般撩拨他的妖精模样。
他垂眸侧过脸一些深深吸气呼气,暗自收拢思绪,只在她不时问他痛不痛的时候转过脸来望着含笑摇头,要她放心大胆地施为,不必顾忌。
过了得有好一会儿,手臂的痛感几乎转变成麻木,她那边直起腰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瞧他之前一直侧着脸,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一边随手将手帕扔进染血的水盆中,一边伸出指尖在他下颌上挑了下,“原来你怕见到血啊,真是个娇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