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1 / 2)
她骤然回头,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你不必着急决定。”
“我不用等明天。”他笑了笑,依旧是皱着眉头,眉眼间带着些宠溺似的无奈,说道,“你非得要我选一个,无非是让我别无选择,我只能选你。”
“不,你可以选。”
“我选了。”他又说道,“你非让我选,我选你。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鹤林这样排斥,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接受他,可你就是不能,那我又能怎么办呢?他固然是我的挚友,但你是我太太,我不选你还能选谁呢,难不成我去选他,让他陪我过一辈子吗。”
吴疏月忽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涌出来。
她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忽然得到了空气,整个世界都透亮了。
她踮起脚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痛失玩偶的孩子,多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顷刻便被击碎,她终于可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白望亭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了许久,直到她哭够了,才松开手抹去她脸上阑干的泪痕说道:“你要留在这里,我自然陪你,不然你独自守在空荡荡的医院里,就不觉得害怕吗?”
“怕的。”她泪眼模糊地说道。
她最怕医院,尤其是入夜以后,黑洞洞的走廊,充斥着浓郁的来苏水味,总是会引起她许多无端的、可怕的联想。
“趁着时间还早,我先让刘杰回去收拾些用得着的,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很快回来。”
她委委屈屈地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好。”
夜已深了,张太太终于渐渐转醒过来。
她醒来见到吴疏月的时候,顷刻便哭了,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她说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去死了,可一睁眼发现自己活着,又觉得活着好。
吴疏月见她如此难过,心里面亦是不忍,又与她抱头痛哭一回。
白望亭从外面看到病房里面这两个痛哭的女人颇为无奈,笑着说道:“既然醒了这就是好事,又哭什么呢,正好刘杰把晚饭送来了,还是热的,先吃一点儿吧。”
张太太见白望亭也在方才收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拭一拭眼角说道:“有劳你们两口子过来,我本想悄悄地死了就算了,未曾想过要给你们添麻烦。”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方才还说,活着好,怎么又说这个?”
“是,”张太太说道,“我方睁眼发现自己活着的时候,是当真高兴,可是一想将来的事情,便又觉得不如死了安宁。”
高慧珍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姑姑,既不说话,也不动,宛如一个木头人一般。
吴疏月抬眼看看她说:“慧珍,快告诉你姑姑,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慧珍这才回过神来说:“当然是活着好。”又对张太太说,“姑姑,若活着总是有希望的,若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况且,你若不在了,我怎么办呢?”
往常若慧珍这么说,张太太必定会大为动容,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对慧珍的态度竟然有些淡淡的,低着头说道:“我不在,你爹娘自会来接你,这不是更好吗。”
吴疏月看着张太太的样子有些怀疑莫不是他们姑侄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便特意将慧珍支出去,让她去找大夫拿药。
趁机问张太太:“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着寻死觅活,我看方才你对慧珍的态度也很不对,莫不是因为她?”
张太太摇摇头轻叹一声:“哪里呢,她一个小孩子家,再怎么样,我岂会同她置气。”
“那你......”
“我只是今日方才知晓,我养了她这么些年,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原来她心里竟是嫌弃我的。”
吴疏月先是一愣,而后骤然回过神来:“你听见了?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我只是动不了,又不是真的死了。”她红着眼眶说道,然后又看着她说,“好妹妹,今日我才晓得,谁是真的有良心,今日若不是你,我便真的死了,人死了,心也死了,你说我,苦苦经营这一生究竟得了个什么。家没了,孩子,孩子也没有,皆因我当年瞎了眼睛嫁了个无法依靠的男人,他自己就已经够了不中用了,竟还嫌弃着我,要同我离婚,你说好笑不好笑?”
吴疏月总算听明白了:“张啸林要同你离婚,你是因为这个才去寻死?”
张太太不言语,只是双手蒙着脸叹息,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他要同你离婚,你便答应他就是了。反正这些年,你也未曾指望着他什么,何必为了这个作践自己到这个地步呢?”
“你不懂!”张太太蒙着眼睛,低声地抽噎着,“你不懂的,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外面找女人,还不是因为我坏了身子不能生,邻里街坊人人都晓得,我高敏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人人都晓得,我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如今他又有跟我离婚了,将来便是连我那个巴掌大的院子也是别人的,我就彻彻底底地没有家了!”
“大不了.......大不了去金太太那里,金太太对你那么好,你们如亲姐妹一般的。”
“你说的轻巧,她好心让我去,我便好意思去吗?我一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人,去人家的家里像主子太太似的,她便是肯,我也不肯的,还不如死了好,死了最清静,也省的将来还要让人戳着脊梁骨的议论。”
“你管别人干什么?”
“如何能不管啊!”她摸着胸口说道,“树没皮不活,人没脸要死!你不是我,如何能晓得我啊!”
说话间,慧珍已拿了药回来,安安静静地端着药服侍她姑姑把药服下,张太太又流着眼泪哭了一会儿,又絮絮叨叨与她说了好些话,总算是哭累了,方才又渐渐睡去。
吴疏月起身将她的手臂掖进被子里,刚想让慧珍再拿个压脚被子过来,转头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只好自己去拿。
她将张太□□顿好,又拿起外套搭在慧珍肩膀上,忽然发现白望亭不知哪里去了。推开病房门,发现他正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的长条凳上靠着墙发呆,入了夜,走廊里的灯已经关了一半,只剩下不远处一盏昏黄的廊灯,在廊道的闯堂风里时不时的摇晃两下,发出水波般晃动地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