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爱别离 求不得(二)(1 / 2)
这是元珏留在滨城的最后一夜,他的映日就这样消失在了滨城茫茫的人海之中。公主出嫁前夜,按例要拜别亲人,元珏作为珞城使者受邀参加夜饮。坐在宾客席中的元珏看着她缓缓走来,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沅夕穿着锦绣乾坤袍,带着凤舞九天冠,手中握着元玘给她的信物--翡翠玉如意,向他走来。再浓的妆容也遮不住她憔悴的颜色,再奢华的服饰也掩饰不了她看见元珏时的心痛,沅夕把手中的玉如意握得更紧了,几乎是要把它捏碎。元珏要找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只是此刻她身穿嫁衣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而这个别人正是他的皇兄。沅夕走到他面前,盈盈下拜,“二皇子万福!”这声音曾经无数次在他梦中回响,但是此刻他却只能说:“皇嫂无须多礼!”皇嫂,这个字眼深深地刺痛了沅夕的心,阴错阳差,她竟然成为了他的皇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她却要硬生生地把它们赶回心里去。拜别了父皇和皇兄,明日她就要随元珏启程了,她跟他走,却成不了他的新娘,沅夕含着泪,她想在她还是沅夕的时候,让他看见最美的自己。
“绿绮”的琴声在清凉的月色中响起,这张因司马相如而闻名天下的古琴此时所奏的不过是宫廷里中规中矩的雅乐,但演奏者却在途中改弦更张,《凤求凰》的音节从指间流淌而出: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听到琴音的元珏猛然抬起头来,弹琴的人正是沅夕,只是隔着卷帘他们无法看清彼此的神情,不久之后琴声重新回到了宫廷礼乐的雅正之中,仿佛刚才的那曲《凤求凰》根本不曾存在过。元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不是司马相如,她也不是卓文君,私奔对他们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沅夕却比他勇敢,至少她敢正视这份感情。元珏的心仿佛缺了一块,像是被谁狠狠挖去了,但却感觉不到痛,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陪她演完这场戏,在元珏跨出大殿的那一刻,这口支撑着他的气终于断了,心头涌出的血此刻再也没有了阻碍,尽情喷洒而出。元珏宁愿自己永远沉睡在梦里,这样他就不会看见沅夕穿着嫁衣向自己走来,不会听见自己叫她皇嫂的声音,不会感觉到她内心说不出的痛,但他必须醒来,他与元玘约定的五日之期已到,他必须带景熙公主回珞城。
刺眼的阳光让他看不清眼前的路,眼睛像干枯的废井,疼痛却没有眼泪,元珏的心依然没有任何感觉。此刻,他在马上,她在车里,他们之间不过百步之遥,但这百步之间却隔着两个王朝的恩恩怨怨,咫尺已成天涯。破碎的画面在元珏的眼前不断闪回:血红的嫁衣,碧绿的如意,风中的竹影,昱泓的哀求,元玘无奈地叹息……元珏似乎看见了他的映日,花瓣一片片凋零,失了颜色,没了芬芳。
“二皇子,你醒醒!”怎么会在回忆中再次迷失了自己?景珲有些害怕,他与元珏一起长大,滨城一战更是让他们成为生死之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元珏。昨晚他突然吐血晕厥,但早上却又挣扎起来,按时接公主离开滨城,现在却神情恍惚,不省人事。景珲只得向景熙公主禀明情况,希望可以尽快赶回珞城,他怕元珏会出事。
前面就是沅江了。沅夕还记得三个月前元珏在沅江与自己告别,送她映日,现在他们故地重来,不是送别,也不是重逢,而是迎亲,过了沅江对面就是珞城的国土了,滨城发生的一切都已是前尘往事了。
“公主?”锦瑟轻声叫她。
“什么事?”沅夕回过神来。
“喻统领前来禀告,二皇子病重!”
沅夕的心像被寒冰封冻一样,没有了知觉,但转瞬又像被火炽一般,失去了控制,她的手在颤抖,眼神中的慌乱已无法掩饰。
“公主!”锦瑟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
许久,沅夕才开口,“他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沅夕曾经恨过他,恨他将自己逼上绝路,但她心里明白无论是在滨城皇宫还是在芙蓉山庄,她都是可以选择的,可以选择不跟他走,可以选择不救他,是爱让她万劫不复。当她决定要嫁给元玘时,她就告诉自己:要永远忘了元珏,就像他从未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可是当她穿着嫁衣走向元珏时,她多么希望是他牵着自己的手,许诺给她一生的幸福,但他却是为元玘而来。爱别离而求不得,元珏这样惩罚自己,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