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们的迷（1 / 2）

那年的六月对于韩涵来说，无疑是痛并快乐着的。她那时候把一个人的话当做座右铭，深深的刻在脑子里，每天都会对自己重复很多遍：过了这个六月，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有的。从考场出来的那一瞬间，韩涵抬头看看了看天，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竟从未觉得世界是这样的美好，连聒噪的蝉鸣都变成了快乐的舞曲。看着考场外等候的学生家长们，她心头不是没有苦涩，可本来也没有报什么希望，此刻又何必与自己犯矫情。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开始等豆豆他们，韩涵望着从头顶的枝叶间撒下来的细碎阳光，伸手去握那些圆圆的明亮的斑点，想起物理老师曾经讲过这是光的一种折射的反应，刚想起来韩涵立马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顺便替自己悲哀了一下：完了，完了，这脑子被荼毒的太严重了，这算不算是一种职业病？凌辰和尹天佑的到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韩涵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英俊男生，那些细碎的阳光落在他们的脸上，衣服上，折射出来的是青春的飞扬，韩涵有那么一瞬间的精神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豆豆和小水也来了以后，大家开始聊自己的暑假计划，没有谁说起自己考的怎么样，大家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这场考试，都累了，怕了，怕会分开吧，其实都是幼稚的固执，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凌辰和尹天佑大概会去外地旅游；小水的父母在北京打工，暑假她要去她父母的身边；只有豆豆与韩涵还没有任何打算，韩涵想了想，回头对豆豆说：“我还是在外婆家，哪也不会去，你既然也没有计划，不如暑假就来找我玩吧，上次时间紧迫，那座山，你和小水还没去过呢。”豆豆自然是欣然应允。

凌辰本来想请她和自己一起出去游玩，听她这么一说，也只好作罢，只能另做打算。回寝室收拾完东西，韩涵拖着旅行箱和小水下楼，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地方，感慨了一下时光的飞快，小水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楼下看到豆豆时，韩涵和小水还真是被他的大包小包给狠狠的惊到了。豆豆呵呵的傻笑：“那个，平时只记得从家里往这带东西，倒是忘了往家带回去了。”韩涵接过他左肩上俩小包，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以后可千万别在这样了，人家是一劳永逸，你这一劳，该直接安息了！”豆豆无辜的眨了眨他黑亮的大眼睛，最后小水也帮着他分担了俩包，浩浩荡荡的三人行向校门口迈去。等在校门口的凌辰和尹天佑远远的看见他们三人，忍不住的嘴角抽搐，赶紧飞快的迎过去，解救了两位“娇弱”的女生，尹天佑笑着说：“怎么着？这是打算去长征啊？”

看着两个大少爷替自己拿箱背包的，韩涵和小水颇有些受宠若惊，人家自己在家时，估计还啥都没有干过呢。

走到学校门口时，凌辰指了指路边的黑色轿车说：“你们这样大包小包的，坐公车也不方便，不如我们送你们回去吧”。韩涵轻微的皱了皱眉，她对黑色的轿车没什么好感，因为她爸爸的那辆车也是黑色的。“小涵！”听到这个呼喊，大家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拉着韩涵手的凌辰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僵硬。韩涵挑挑眉，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嘲讽的笑笑，她看向从车上下来，走向自己的父亲，叹了口气，她淡漠的喊了声“爸”。她父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涵已是喜笑颜开，因为她看见了父亲身后，从车里跳出来的晓洁。晓洁的活泼、单纯永远都能打动她。晓洁显然也看见了她，欢快的奔过来，缠上她的胳膊，甜甜的喊她“姐，姐……”

韩涵简单的为双方介绍了一下，她父亲开口说：“放了暑假，你跟我回家住一段时间吧，我们挺想你的。”

“是吗？她呢？她也想我吗？”韩涵嘲讽的挑眉。

“姐！和我们回去住几天吧？算我求你了，爸爸真的很想你，妈妈人很好，她不会为难你的”晓洁在一边帮忙说话。

“是吗？她不会为难我？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晓洁，我不想回去，我在乡野长大，坏习惯，臭毛病都太多，难登大雅之堂！到时候还不是挨打挨骂的命？你要真是想我，倒不如和我一起回外婆家住几天。”说完又对凌辰说：“走吧，我觉得还是你送我们比较好。”

再没有去看父亲的脸，韩涵快步走向凌辰家的车，司机早就认识她，赶紧为她打开车门，快速的穿上车，韩涵紧闭上双眼，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这算是什么呢？如今倒是来关心她了，一句想你了，她就该乖乖的跟他回去？凭什么？外公外婆恐怕更想她呢，孰轻孰重？还有，她不为难我？她怎么会不为难我？凌辰他们追上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韩涵双眼通红，双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身体轻颤的样子。凌辰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慢慢的抚着她的后背，让司机出发。车子发动前，晓洁追了上来，挨着韩涵右边坐下，看着韩涵愤怒的难过的样子，她咬了咬嘴唇，说：“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样了，再也不强逼着你回去了，我和你一起回外婆家吧。”韩涵只是闭着眼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很多次，终于平复了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她慢慢的说：“晓洁，你知道吗？其实在你2岁左右的时候，我曾经回家住过一段时间。我那时也不过4、5岁，那时爸爸不在家，妈妈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非常的讨厌我，经常让我罚站，面壁思过，其实那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错？那时我总是因为一些小事挨打，比如走路没挺直腰板，吃饭发出了太响的声音，看见她没有叫她妈妈之类的，家里的鞋底，毛掸，扫帚，皮带等等都可以成为我挨打的工具。有一次，因为把一套杯具碰碎了，我被狠狠的打了一顿，并被罚不准吃晚饭，然后她把锁在厨房里呆了一夜。那时我们家环境还不太好，厨房很小，夜里很黑很黑，我缩在角落里听着外面的青蛙虫子们乱叫，吓的大哭，我使劲的拍门，没有人理我，我就拼命的哭，她倒是出来了，可是，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你要是把晓洁吵醒了，我就打死你，扔到你姥姥家的后山上喂狼去。我一夜都没有睡，也不敢哭，怕把你吵醒，怕的要命，真的。第二天我就病了，病的很严重，然后外公外婆来了，他们又将我带回了村子，我记得外婆临走时对母亲说：如果早知道你会这么对她，当年你们把她抱来时，我就应该掐死她。我回到村子里，在小石头日夜的陪伴下，很久以后才开始恢复过来，后来，没有谁再提过那件事，他们都以为我已经忘了，毕竟我那时还小，可是你觉得一个从未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在经历了以后，还能忘吗？时至今日，我都依然偶尔会做像那个夜晚般的噩梦。你如今还会觉得你的好妈妈会对我好吗？”。

车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家的呼吸都能清晰的听见，凌辰紧紧的搂住韩涵，将她的头抵在自己胸口，他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揽在她腰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露；小水在一边偷偷的抹眼泪；豆豆和尹天佑面面相觑，一脸的愤怒、震惊与难过；晓洁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最后终于“哇”的一声哭开了，她语不成调的说：“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韩涵闷声的说：“你那时小，我不至于无理到迁怒到你身上，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你口中的好妈妈只是你一个人的好妈妈，不是我的，那个家也一样不是我的，所以你跟爸爸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逼我就好”。晓洁哽咽着答应了。

一路上都是沉默，车里是说不出的压抑，到达韩涵外婆家的路口时，韩涵接过凌辰递过来的自己的行李，和大家再见，再三的嘱咐凌辰一定要将小水和豆豆安全的送到家，并希望他们在实行各自的暑假计划之前能来她这里玩玩，在车子在道路上完全消失不见了以后，韩涵才拉着晓洁向外婆家走去。

快到家时，韩涵停下，认真的对晓洁说：“这件事你知道了，就当不知道，千万不要在外公外婆面前提起，他们当年吓的不轻，既然他们以为我忘了，就让他们继续认为下去吧。”韩晓洁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的姐姐，这个她一直以为从小就没有见过的姐姐，原来吃过这么多的苦，她又想起她车上说的话，忍不住的眼圈又开始发胀，她也认真的说：“姐，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很好很好的！”她没有说的是：姐姐，对不起，我会代替妈妈对你好的。

假期的日子是格外的舒服的，韩涵卯足了劲的睡觉，意图将考试前缺失的睡眠都补回来，晓洁知道她的辛苦，也陪着她一起睡，每天不到日上三竿，她就不起来，如此这般的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她还没醒，就听见外公在外面急促的敲门，韩涵皱眉，还让不让人活了，暑假都不让人好好睡？韩涵挣扎了半天，才晃荡着打开门，靠着门，半拢着眠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问：“老头，你到底想干啥？我八百年不睡回懒觉，你干什么来搅我的清梦？”当然少不了的又挨了外公一个爆栗，“没大没小的！”。“扑哧”一声，小水不给面子的笑了，哎？小水？韩涵睁开眼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几秒后，她“嗷”的一声惨叫，冲回了屋。想到刚才凌辰和尹天佑似笑非笑的脸，韩涵赶紧冲到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自己，还好，还好，幸亏自己睡姿比较好，头发也不算乱，除了纯棉小睡裙有些小小的暴露外，倒也没什么。她赶忙换好衣服。拍了拍还没醒的晓洁，将她的衣服全扔到她身边，急切的说：“快穿，快穿，我同学来了。”

“谁啊？”晓洁边穿衣服，边懒懒的问。“就是前两天你见过的那三男一女。”说着将凉被叠起，整理了一下床铺。开始收拾并不太乱的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