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2 / 2)
但是,没过多久,掬水就小心跑了回来,她合上了门,很仔细地看了一眼窗,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几只单笼金乳酥,蒸得白白嫩嫩的包子模样?,轻轻掰开,一股浓郁的奶香。
李桑桑咽了一下口水,问道:“哪里来的?”
掬水笑着说道:“是方才碰见了丁公公,真是好心人?,见我支支吾吾不肯说,问了许久。”
李桑桑咬了半口包子,有?些?食不下咽:“丁公公……”
掬水安慰她:“娘子放心,丁公公说了,不会多嘴的。”
李桑桑害怕有?女官进来,吞咽得又快又艰难,忽地,外间响起一阵脚步声。
李桑桑瞪大了眼,一下子噎住。
掬水一下子也慌了,李桑桑小声叫道:“水、快、水……”
掬水倒了茶壶里的凉水,李桑桑跳了下来,飞快灌了一口,将口中的乳酥咽了进去,又慌慌张张往回跑,坐上了榻。
掬水忽地想到了什么,从荷包里挤出了一枚香丹,塞进了李桑桑唇中。
李桑桑衔着香丹,唇齿间一股玫瑰香味,她用眼神问掬水。
掬水说:“方才丁公公还给了这个。”
这真是奇怪……
还没想明白,殿门被推开了。
高桓穿着衮冕,黑衣九章,白珠九旒,莹莹光辉让他多出了些?难得的柔和?模样?,更显得面如冠玉。
李桑桑愣住了,唇齿间的玫瑰味道渐渐融化,越发?浓郁。
他怎么过来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桑桑慌忙用团扇遮住了面容。
高桓的目光稍显灼热,团扇阻住视线后,他顿了一下,眸光稍微冷却,他转脸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掬水。
掬水略显踌躇地移着脚步走?开,她合上了门。
高桓的脚步声响在李桑桑的心脏上,她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蓦地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黯淡的影子遮住了她眼前?的烛光,她的手有?些?不稳,扇柄就这样?滑落了下来。
高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又带着微微的热,他握着李桑桑的手,往边上移。
李桑桑知道,这是在行却扇之礼。
面前?着一面小小团扇,像是一道屏障,撤走?之后,她从此就是东宫的良娣。
李桑桑陡然生出了退缩之意。
而高桓很缓慢又坚决地握着她的手,将团扇按了下来。
“啪嗒”一声,团扇掉在地上,扇坠碎成了两段,像是一个不良的预兆,李桑桑脸色有?些?发?白。
高桓看着李桑桑的脸色,心中一沉,他握紧李桑桑的手,低声道:“不要多想。”
李桑桑眼中含着泪往上凝望着高桓。
高桓挨着她坐下了。
他看了一眼殿内的布置,比起承恩殿内专门为太子妃搭起的青庐,无疑是简陋的。
他心中忽地生出了疼惜之感,而后又感到疑惑。
她毕竟不是太子妃,这样?于她而言,是合适的,何必强求和?太子妃一般。
高桓看着李桑桑,满室之中,没有?什么能比过承恩殿,唯有?这一人?。
高桓想,他大概被美色惑了心智,才逐渐地让李桑桑在心中有?了位置。
李桑桑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脸上带着薄红,对?高桓接下来的动作有?了预料,有?了泫然若泣的模样?。
高桓站起身来,吹熄了蜡烛。
蓬松的发?髻散成长长的青丝铺在床榻上,铺在粉白的肌肤上,窗外透出一点濛濛的光,李桑桑浑身白得过分,就像一道月光藏在绣榻上。
高桓握住她的腰,某个瞬间,他觉得他握住了月光。
高桓身上有?了薄汗,李桑桑小声啜泣起来。
高桓问她:“疼吗?”
李桑桑不答。
他说:“那抱紧孤。”
身上是疼的,心中忽然有?些?空,她仿佛得到了什么,但她又觉得,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李桑桑伸手抱住了高桓。
她的手指抚过高桓肌臂上贲起的青筋。
结束的时候,高桓凑到了李桑桑的唇角,他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可笑,就像是在学照夜白讨好他一般。
但他情不自禁这样?做了,他觉得没有?做错,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悠悠玫瑰花香。
“是什么味道?”高桓哑着声音问道。
“嗯?”李桑桑没有?力气,她的手指松松搭在高桓的肩上,没有?听清。
高桓凑近了些?,在李桑桑的唇上轻轻挨了一下。
他没有?满足,舔了一下李桑桑的唇瓣。
一点一点地,他终于在这个简单的动作中尝到了无上的乐趣。
李桑桑的唇极软,像是凝起的酥酪,无师自通地,他勾着她的小舌,往里探去。
开始有?些?抗拒,后来就是任由?他作乱,高桓爱极了李桑桑百依百顺,她似蒲苇一般,承受着一切,缠绕着一切,让人?只想沉沦。
这次胡闹的时间太久了一些?,后来李桑桑索性沉沉地睡去。
夜色更深,宜秋宫的声响终于停下。
另一边的承恩殿里却是彻夜灯火难息。
“娘子,”崔胭玉的婢女唤她,“歇息吧。”
“嗯。”崔胭玉一直端正坐着,直到这时,才放下手中的团扇。
团扇之后,她秀丽的脸庞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上去不悲不喜。
崔胭玉的婢女心中有?着疼惜,又有?不平,她说道:“殿下往西边去了。”
承恩殿的西边正是宜秋宫。
崔胭玉淡淡道:“知道了。”
水钟滴滴答答响个不停,良久,崔胭玉对?殿内屏息服侍的众人?道:“都下去吧。”
宫人?似乎在猜测崔胭玉心情沉闷,不敢多待,静悄悄地退去。
崔胭玉看着她的侍女,说道:“你也下去吧。”
“娘子——”侍女有?些?委屈,终于还是退了几步,关上了门。
簇新的鹅黄帷幄,夜色之中去看,却有?了陈旧物件的昏黄。垂帷被晚风吹过,摇摇曳曳,无力垂下。
本是辉煌壮丽的宫室,忽然间有?了说不清的寥落之感。
天亮。
室内仅有?微茫的光,李桑桑将醒未醒,模糊中,高桓坐了起来,忽然又侧着睡下,李桑桑像一团软棉花,被他团进怀里,亲昵地抱了满怀。
李桑桑一惊醒,她以为只是过了一瞬,醒来时,室内已?经没有?了旁人?。
李桑桑眉眼倦倦地起来,趿拉着锦鞋,掬水走?了进来,面上带着一点担忧,另又有?一些?喜色:“娘子,昨天还好吗?”
李桑桑脸稍微红了一下,她垂着眸,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抬眼望门口望了望,掬水说道:“殿下大清早就出去了。”
李桑桑问道:“去哪里?”
掬水犹豫一下,说道:“去了承恩殿。”
李桑桑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掬水忙说:“奴婢伺候娘子洗漱吧。”
时候尚早,掬水等人?行动起来不慌不乱。
良娣位于太子妃之下,是有?品级的储君妾室,同样?是天子赐下的女人?,今日需要同太子和?太子妃一同进宫面圣。
东宫侍女训练有?素,不急不躁,也并没有?盛气凌人?或是阴阳怪气的意思,让本来稍显紧张的李桑桑放松了一下。
为首的侍女年龄渐长,有?着温柔成熟的气质,她为李桑桑捧来一副红宝头面。
一眼看过去,是灿烂夺目的红色光辉,长簪、分心、金钩、耳珰,均是迷离炫目。
李桑桑望了一眼这个叫雁娘的侍女,摇了摇头。
雁娘于是收走?这套华丽的首饰,带来了另一套珠翠头面。
珍珠虽是小颗的,却润泽生辉,翠玉沉静温柔,盈盈欲滴。
雁娘和?掬水为李桑桑仔细穿戴打扮。
为了和?翠绿的头面配上,李桑桑选上了一套水碧色的襦裙,温柔淡雅,脸上的妆面也淡淡,刻意柔和?了艳丽逼人?的相貌。
待李桑桑打扮完毕,雁娘将这套贵重的红宝石头面装好,走?了出来。
年纪较轻的侍女从耳房处走?了出来,悄声问道:“姑姑为什么要给良娣这个?不会太过显眼了吗?”
雁娘笑了一下:“殿下昨夜留宿宜秋宫,这位模样?娇媚,又正得宠,我担心她性格跋扈,于是试一试。”
侍女问道:“姑姑试出什么了?”
雁娘摇摇头:“看起来全无心机,只是小心谨慎,这样?也很好。”
掬水和?雁娘扶着李桑桑出门,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
李桑桑步行至嘉德门处,往外去看,宫人?肃穆规整地站了几列,低头敛眉,唯一昂然站着的,是负手而立的高桓。
李桑桑脚步微微往前?一移,雁娘拦住了她,对?她轻轻摇头。
李桑桑愣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高桓身边走?出来一个盛装女子。
高桓和?她一前?一后走?进马车里。
于是李桑桑明白了,那位是太子妃,崔胭玉。
皇帝和?皇后在含凉殿召见太子和?太子妃。
因为皇帝盛宠徐皇后,他日常起居的地方多是在含凉殿,在含凉殿见太子和?太子妃,多了些?寻常人?家的亲近之感。
李桑桑也随着他们来到含凉殿,不过她一路上都很难看到高桓。宫廷之中规矩多,她不敢行错一步,还好有?个雁娘能提点一番。
到含凉殿的时候,宫人?都忙着殷勤伺候太子和?太子妃,对?李桑桑这边,冷落了个彻底,李桑桑不知该进该退,犹豫之时,雁娘拿了主?意,托熟人?问了一番,将李桑桑安置在偏殿。
李桑桑年岁不大,虽然她本没有?争抢什么的心思,自小娇养,没受过这等闲气,到底有?些?失落。
雁娘等闲人?走?后,轻声安慰她:“娘子别多想,天子和?娘娘那等的贵人?,不会刻意留心这些?小事。宫里的人?虽然扒高踩低,但您是良娣,未来的事谁能预料,按常理来说,他们不敢得罪的。必是有?人?在其中添乱。”
李桑桑很快明白过来,她用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姚”字。
姚公公,天子身边的宠宦。
雁娘笑了一下,对?不必多费口舌感到欣慰,伸手将茶水一倒,盖住了原本的字迹。
雁娘小声说道:“娘子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困境暗自菲薄,您想想,如今太子身边只有?两个人?,将来……”
太子稍显稚嫩的年华里,有?这样?两个陪伴的女人?,将来,他心中一定会有?她们二人?的位置。
李桑桑知道雁娘想要说的话?。
可是…
论?名?,他有?明媒正娶的妻子,论?心,他有?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李桑桑知道,她算不得什么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
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终于有?宫人?走?到偏殿来。
宫人?露出不亲近也不疏远的笑意,仿佛笑意经过精心打磨,她说道:“今日陛下和?娘娘身子略有?不适,良娣还是先回东宫吧。”
李桑桑不会有?异议。
她心里明白,今日,恐怕贵人?们都将她忘在一边了。
侍女提起灯笼,李桑桑行走?在寒夜的宫闱,朱红的宫墙上拉起长长的影子,边沿被风吹得模糊。
走?到宫门口,她回望大明宫,灯火辉煌的地方似乎从来都与她无关。
回到宜秋宫的时候,夜已?经很深,李桑桑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太子妃会过来。
听到侍女传话?的时候,李桑桑想起昨夜,忽然生了紧张之感。
昨夜是太子妃的新婚之夜……
若不是东宫只有?她和?太子妃两人?,李桑桑几乎要怀疑高桓是将她故意树了靶子。
仔细一想,其实高桓只是毫不在意罢了。
毫不在意东宫新来的两个女人?,所?以并不会关心她们的喜怒,她们的处境。
如此看来,太子妃崔氏也会是一个可怜人?。
崔胭玉走?了进来,她生得清瘦,脊背挺得很直,缓缓行过来,让人?不自觉敛了神色。
她褪下白天里的盛装打扮,只穿家常衣服,因为畏寒,加上一件狐裘斗篷。
李桑桑忙起身迎她。
崔胭玉让她起来,笑了一下,神色没有?多少热络。李桑桑有?些?拿不准这位太子妃的心思。
深夜里来见她,也不为了彰显亲热,是为什么来的?
崔胭玉喝了一盏茶,问她:“一直没得闲见你,过得习惯吗?”
李桑桑只好点头:“习惯。”
崔胭玉只说:“好。”
等到崔胭玉起身,李桑桑都没有?悟出来她的意图。走?到门口的时候,崔胭玉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
“我在家中的时候,绣了一些?帕子,今日过来宜秋宫,看见许多梅树,三娘子也喜欢梅?”
李桑桑低头,才看见崔胭玉的帕子上是一支寒梅,她说道:“花中君子自然不凡,梅兰竹菊都各有?一番韵味。”
李桑桑不知崔胭玉的来意,唯恐说喜欢梅会让崔胭玉误解宜秋宫的梅树是为她而栽。
她可不能蒙受这冤屈的怀疑。
崔胭玉笑了一下,也没有?言语,像是看出了李桑桑的小心思。
崔胭玉走?后,李桑桑卧在床上睡不着,和?掬水嘀咕。
“太子妃今日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
“太子妃这性情看上去好相处还是不好相处?”
“奴婢也猜不透。”
李桑桑睡去的时候,也没见到高桓。
意识迷糊之际,她想,大概这才是日后要过的日子。
高桓是去了承恩殿吗?
也不知道令人?猜不透的崔胭玉能否打动高桓封闭已?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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