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1 / 2）
苏燕回被太子拥抱在怀中,太子的气息将他全身包裹，苏燕回抬着头，靠在太子的肩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太子如此强烈的情感，曾经的一切,都仿佛那承载不足的箱子从开锁的缝隙中悄悄溢出来的情感,现在就仿佛是那被压抑的盒子骤然被放开，庞大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涌现出来,一股脑的窜入了他的体中。
几乎无法呼吸,苏燕回片刻之后才发现，他是真的无法呼吸。
“殿下……您松开点儿，燕回身子弱，要不能呼吸了……”苏燕回差点觉得自己将会是被抱窒息的第一人。
然而此时目光之中，却出现了一个难以预料的人,苏燕回猛然瞪大了双眼，在太子的背后远处,在苏燕回所目及之处,五皇子静静的站立在那边，苏燕回的身体猛然紧绷了起来，头皮发麻，恐惧感蔓延至心口。
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五皇子身上没有霞光，他被笼罩在宫墙的阴影之中，暮色之中,仿佛冬日从枝条上垂落入冰面的枯叶，生机不在，轻易就可以被碾碎，目光之下，苏燕回看到的不是那始终高大的身影，而是冷宫之中，发育不良的孩童泛着死气的绝望之姿。
他回过头，目光留恋在苏燕回的身上，却不得不随着身体的转身，悄然逝去，苏燕回被难受的感情攥紧了心脏，平时的巧舌如簧，思路清晰，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只余下一片白色空茫。
苏燕回不知道五皇子在那里站了多久，听了多少，他的脑海混乱，太子所有的防备都因为他的声音卸下，在这一刻他放松了自己。
而五皇子却更加竖起了围墙，不再能轻而易举的透入光芒。
苏燕回莫名的就委屈了，怎么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事儿，为什么一副失望之极的目光看他，他本身就是墙头草两边倒，你还能指望他一个连点权利都没有的小虾米，翻起什么巨浪不成？
太子放开了苏燕回，却看到了苏燕回一脸委屈的表情，忍俊不禁：“怎么了？抱疼了？”
“没。”苏燕回移开眼神。
“燕回。”
“恩？”
“本宫，想许诺你什么。”
苏燕回面色一僵，许诺？许诺什么？
“臣下并非臣子，是丞相家三子，臣下所做所求，为殿下，也为丞相一家，臣下并未有任何私情掺杂其中，殿下金口玉言，地位超然，并非此等贱民所能受的的恩赐，若是体谅臣下，能多照顾丞相家，对臣下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你呢？”
“什么？”
“燕回想要什么？”
苏燕回实在是不明白，这太子什么脑回路：“殿下，此曲是臣下赠与殿下的生辰贺礼，贺礼何来还礼之说？”
“本宫想给你。”太子的指尖挑起苏燕回的一缕发丝，“不知何因，想给你点什么，无法抑制。”
“殿下……”苏燕回突然想起了之前丞相突然来敲打自己的事情，反应过来点什么，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向太子，“殿下应赏罚分明，臣下并未做可讨赏之事，殿下不应给予臣下奖赏，此举会扰乱太子英明之色，请允许臣下斗胆拒绝殿下的赏赐。”
太子的面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站在苏燕回的面前，晚霞逐渐散去最后一丝光芒，天只剩下微微的亮色，在不久就会进入黑夜。
“苏燕回，你回去吧。”
苏燕回咬了咬下唇：“臣下……告退……”
太子何其聪明，苏燕回的一言一语他都了然于胸，就如同苏燕回能够领会太子的意思一样，太子他，也同样理解着自己。
这样没有任何撕心裂肺的拒绝，平淡之下静静的分离，是太子对他独特的温柔。
苏燕回很清楚这次是自己搞砸了，他无意间暗示了太子，而太子虽然没有明说，一举一动之间却都没有拒绝，如果不是自己被丞相提醒，恐怕这个错误就会不断的延续下去。
他虽然及时止损，可是……
苏燕回回过头，看着夜幕降临之下太子消失在太子殿门口的背影所在之处，心情莫名的酸涩复杂，难以言喻。
燕回燕回……虽然叫着这个名字，可是他却始终都未曾寻找到需要回去的地方。
苏燕回回到丞相府，门童看到他回来还颇为惊讶，似乎没想到大半夜能等到一个醉鬼，苏燕回虽然不擅长喝酒却不代表他不会喝，莫名的就很想要醉一场。
“你说……”苏燕回一把就捞住了门童的脖子，“你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白菜却不想吃，让他就那样长在那里，你图啥？”
“三公子……您喝醉了，奴才现在送您去睡觉好不好？”门童十分无奈，苏燕回拉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拽着门把，怎么扣都扣不下来。
“那白菜，长的特别好，又白又大，看着就好多好多水，嗝……”苏燕回虽然喝醉，却意外的吐字清晰，看到什么，就不自觉的去抓住什么。
“是是，三公子养的白菜，最好看了。”门童一脸无奈，谁来救救他。
“把他交给我吧。”
从远处传来的声音，门童抬头一看：“是萧先生啊，这么晚还没回去。”
“恩。”萧溯源并没有和门童聊太多，而是伸手捏了苏燕回的手一下，这才让苏燕回的手松开，不满意松开了手的苏燕回直接就抱住了萧溯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萧溯源虽有练武，但是到底也只是个文人，差点被被萧溯源压的跪下身去。
真重……
看着没几两，真正抱起来居然这么重。
“先生，不然奴才帮您扶一下？”
“不用了。”萧溯源有些头疼，喝醉酒的人什么都说得出来，他怕这家伙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出了关于五皇子的事，被有心人听去了，就麻烦了。
“你喜欢吃白菜吗？”萧溯源将苏燕回背起来，就听到他在耳边问道，带着一身不太好闻的酒气，却意外的咬字清晰。
“不喜欢。”
“那你会种白菜吗？”
“不会。”
“难怪你一直到现在都娶不到妻子。”
萧溯源觉得自己和一个醉鬼聊天是一件愚蠢的事。
“我也不喜欢吃白菜。”苏燕回蹭着萧溯源的脑袋，弄的高贵的谋士大人发髻凌乱，“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白菜，就算是拱手让人，那也是给人吃了，可最后却是被熊瞎子，给拍的乱七八糟，这就很难受了。”
萧溯源选择了闭嘴。
“你为什么不理我！”苏燕回抓着萧溯源的头发扯来扯去。
“别乱动。”本身就体力不好，这苏燕回还扯着他乱动，再好的脾气，此时都忍耐不住了。
“你想要白菜吗？”苏燕回听到萧溯源的声音后就安静了下来，“新鲜水嫩的大白菜，童叟无欺，我精心培育的玉白菜不能给你，可是在田边散养的那个，你可以拿去吃。”
“好……”萧溯源生怕这臭小鬼扯他的头发。
“那你什么时候去吃？”
“你什么时候给我？”
“恩……”苏燕回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他已经长的很好了，再过一段时间，清洗干净了，就可以吃了。”
“吃。”
“大白菜那么多瓣叶子，一人吃一片就行。”
“好。”
苏燕回被萧溯源放在了床上，接触到熟悉的被褥气息，苏燕回迷迷糊糊的就开始宽衣解带，萧溯源在旁边坐着，看着苏燕回轻车熟路的撩起被子在空中转了个圈圈然后盖到身上，完全忘记了刚刚身边还有个人。
萧溯源单手靠头，打量着在床褥上的苏燕回，本来就聒噪的家伙酒后更是胡言乱语，可是只要搭理他，就能轻而易举的哄好，沾床就睡，不再闹腾，真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他的酒品。
外面有了些许动静，萧溯源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后面色一僵：“殿下，您这般随心所欲，让做臣子的很为难。”
萧溯源没想到半夜能看到五皇子跑来这里，四周看了看，大概今夜当值的影卫已经全部换成了他们的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如今情势紧迫，殿下日后可肆意稍许，然而此时请您多加忍耐。”萧溯源深深的叹了口气，五皇子对三公子的执着他并不能理解，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有怎么样的过去，可现在绝对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恩。”五皇子应了声，萧溯源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进入房门将唯一的烛光熄灭，看着灯烛缓缓升起的青烟，转身出了门外，将五皇子留在了苏燕回的房内。
看了眼身后合上的门扉，萧溯源觉得自己就是个用具，辛辛苦苦把人背了回来，连口气儿都没来得及喘，就要立刻给总是乱跑的殿下单独相处的机会，真是凄惨，凄惨！
五皇子坐在了苏燕回的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低头看着苏燕回的面容。
苏燕回的样貌是好看的，颇向女向，眉如山黛眼如桃花，朱唇丹红白面如玉，这样一幅好样貌，却被那双总是偷偷算计着什么的灵动眸子压下了所有的光彩，明明过于单纯纯苯，却偏偏扣人心弦，引人注目。
空气中弥漫着并不怎么好闻的酒气，他却丝毫不介意，手指不自觉的触碰上了已经酣睡的少年面颊。
“你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很容易看透心思的一个人，所思所为，却谁也看不懂。
猛然间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正对着五皇子。
五皇子：“……”
苏燕回眨巴眨巴眼睛，呲牙傻笑：“野白菜！”
五皇子：“？”
“野白菜好大只。”苏燕回迷迷糊糊的从床褥中爬出来，直接扑到了五皇子身上，“为啥，野生的白菜就长的比家养的大呢？”
五皇子沉默了会儿，不知为何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野白菜，让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苏燕回说着说着就吧嗒吧嗒流眼泪。
“没事，长得很好。”五皇子思索了一下，“可以吃了，味道不错。”
“是吗？”红着眼眶，“能吃了吗？我找人来吃。”
“你不尝尝？”
“嗝……”苏燕回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白菜。”
“也许味道不错，可以试试看。”
苏燕回迟疑。
“你的白菜，怎么能一口都不尝，就给人吃呢？”
苏燕回拧眉思索，真的沉浸在了吃白菜的逻辑里。
“不是我的白菜，是野白菜。”苏燕回眨巴着眼睛，“那我，尝尝。”
“恩。”
五皇子隐几分笑意，却看到苏燕回爬到了他的身上，长大了嘴露出其中尖利的小犬牙，照着五皇子的脸上啃去。
五皇子微微一愣，就被咬住了脸肉，苏燕回将肉咬在嘴里，用小尖牙去刺柔软的皮肤，五皇子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叶子啃了，白菜就不好长了。”五皇子没有推拒苏燕回，而是轻轻的拍打了下苏燕回的脑门，“啃白菜帮子，好不好？”
苏燕回松了口，嘴巴蠕动咀嚼，面色明显不太开心，歪着脑袋似乎在考虑，为什么没吃到肚子里去。
“不好吃。”苏燕回拒绝了啃白菜帮子的提议，补了一句，“咸的。”
“再尝尝，也许就好吃了。”五皇子的手抚摸上苏燕回的面颊，和清醒时不愿意被触碰不同，醉酒的苏燕回迷迷糊糊的，还会主动纠缠他人。
“我不信。”
“野白菜会伤心的。”
苏燕回鼓着脸颊，似乎很是气恼，又不知所措。
“野白菜长得很好，却很羡慕田里一直被宠爱的白菜。”两个人相互抵着额头，气息交缠，并不好闻的醉鬼的味道，却偏偏被他探出了一丝香甜，“羡慕到，想要毁掉那颗被爱护的晶莹剔透的白菜。”
“不行！”苏燕回立刻闹腾着就要推开五皇子，“那是我的白菜，谁敢碰他，我要打死他！”
五皇子眸色一黯，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容。
“野白菜伤心了。”苏燕回跪在床上，脸色因为酒色泛红：“野白菜不伤心，我也喜欢野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