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努力8（1 / 2）
——1945年
乔太太猜测美军轰炸日本本土的目的,就跟日本轰炸中国的那些大城市是一样的。目的不过是那百姓要挟日本政府，逼迫政府投降罢了。
她订了三份报纸，就为了对照报纸上刊登的新闻,生怕露了哪条消息,耽误了儿子的统计。她自己每天也仔细留意广播里的战局进展,帮着儿子核对那些数据。
可是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既往那些战况进展令她除了兴奋就没有想过空袭轰炸后果，不知怎么就令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在地毯式的轰炸里，肯定会有无辜丧生的孩子。
可这恻忍的念头才涌上心头，她就想起了以前报纸上登的那些照片——那挑在日本鬼子刺刀上的幼儿。只回想在报纸上转载的照片，她就觉得心脏抽缩成一团……跟着她又想到程家夭折的那个五小姐，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她不无辜吗？
襁褓间被吓出毛病,煎熬了几年后，好容易西安不用频繁去钻防空洞了，可她却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再不能跟侄女手拉手上学了。
还有洛阳遭受了那么多次的轰炸，难道那几年间就没有无辜的孩子死亡吗？
乔太太想了小半宿,终于放下了没用的恻忍之心，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等来提醒自己,告诫自己那都是因果报应,是日本鬼子的咎由自取。
乔太太夜里没睡好，白天上班的脸色就不如平常。白丽梅注意到了，便捡了午休的时候去乔太太看她：“慧兰，你怎么了？”
乔太太便把自己昨天想了半夜的事儿说了。然后自嘲道：“我也是糊涂了。怎么光想着那轰炸里会有无辜丧生的孩子,就没想到洛阳那整条街道挂白、家家戴孝的人家，他们可是人家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
白丽梅见乔太太自己想开了,便把那几年自己家里常备安神汤、却又怕孩子喝多安神汤变傻的担忧合盘端出。
她义愤填膺地说道：“这又不是我们去日本惹是生非，嗯，是去日本本土发起战争的，是他们这几十年一直在侵略中国。如果二十年前，盟军能炸毁东京、炸死日本的小鬼子，我看来侵华的日军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哼！现在觉得他们的孩子不该被炸死，难道留着那些孩子长大再拿枪炮对付我们吗？都炸死了才好。”
乔太太默然，隔了一会儿，她方开口道：“你说的对。”
白丽梅见乔太太认可自己的想法，跟着说：“这次我们打赢了，我们也要他们日本赔款，要把我这些年被要走的、各种名目的那些爱国钱还给我。”
乔太太的历史学得好，便拿了笔跟白丽梅算起中国这些年给日本的战争赔款。
“第一笔，琉球赔款是50万两库平银。”
琉球赔款的历史，白丽梅没有相关的知识。乔太太便细致地给她做了讲解。白丽梅听罢气道：“大清朝的官员怎么连话都不会说啊！我看着不是息事宁人，这是软弱！这会助长了日本的狼子野心。”
“是啊。他要是没画蛇添足地说什么‘化外之民’，岂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我看日本鬼子在琉虬事件的态度是投石问路。如果大清的官员能强横一点，那时候的实力尚可，而且大清在十年之后尚且能够在镇南关打败法国人，真打起来，日本决计讨不了好。科室大清朝的皇帝被鸦片战争打垮了脊梁骨了。日本敢侵略中国，也是大清朝的那些官员没开了好头。”乔太太叹息。
白丽梅深以为然。
“英国掀起了鸦片战争，大清的皇帝和后来的慈禧太后，唉！日本鬼子不有样学样，怎么可能呢。”
“是啊，就是有样学样的。”乔太太又接着算给白丽梅看：“第二笔甲午赔款是2亿3千万两海关银，折合3808万英镑。但这笔钱大清出不起，就以借外债的形式偿还。我听说从1898年开始，每年本息高达近两百万两的海关银。”
白丽梅在北平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儿，也听说过每年的利息支负荷沉重。乔太太再提此事，她忍不住就叹道：“我听说那时候的日本，全年的收入不过八千万两。他们这是拿大清朝从百姓身上刮到的赋税，掉回头来打我们啊。”
乔太太赞同白丽梅的说法：“是啊。大清朝的皇帝没担当，对外软弱，对内搜刮百姓。唉！这些钱最终还是要靠百姓上交的赋税来还。”接着她又写下第三笔：“庚子赔款最终的数目是7594万两海关银。”
乔太太一边说一边算，最后把加起来的三笔数字给白丽梅看。
白丽梅看着乔太太写下的三笔巨额数字，忍不住就心痛扶额，问：“天！这么多！这库平银和海关银值多少银元？”
“1库平银约为1.3银元，1海关银约为1.56银元，1英镑约为10银元。所有的赔款都要用英镑支付。”
白丽梅手抚乔太太加起来的数字，叹道：“1银元可以在北京买50斤米。这相当于要全国四万万同胞扎脖一个月不吃饭的。”
“放到42年，河南要是一个人一个月有20斤米，哪怕有10斤米，也不会饿死那么多人。咱们谁家哪个人一个月也吃不了50斤米。”
白丽梅讪笑：“我家都是奶娘安排这些事儿，我一直没怎么插手。”
乔太太用羡慕的态度笑着安慰白丽梅：“我要是有一个像你那样的奶娘，家里的大事小情我也不用分心去管。琐碎事情都得面面俱到，其实也很耗费心思的。”
白丽梅心知乔太太是安慰自己，也赧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乔太太继续说：“这样粗略核算下来，从1874年始，至1937年8月底结束，这几十年间，日本累计从中国获得了三亿多两海关银，这还没有计算按英镑支付的汇算亏损。”白丽梅诧异地问：“怎么给到37年8月？北平都被日本鬼子占了，奖励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