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团聚5（1 / 2）

——1945年秋

白丽梅下班带着儿子回家,见罗介亭陪着奶娘在忙乎，小满也过来打下手，一大桌子的菜,已经差不多全做好了。

“爹。”罗成围着亲爹打转儿。

“去看看你正纲哥哥放学没？”

“好。”

白丽梅上手帮忙,悄悄把父亲和周校长的渊源对罗介亭说了一遍。

罗介亭沉吟道：“如此,我们俩今晚该去校长家拜见。”

“家里有酒,中秋节学生送了两瓶杏花春。那酒拿得出手。嗯。我再拿一块衣服料子，给周校长的太太就足够了。”白丽梅立即拟出礼单。

“那杏花春，我去看看奶娘打开没有。”罗介亭放下手里的事情，奔到八仙桌边上，抓起酒瓶道了一句：“幸好没开封。”

白丽梅跟在他身后，看明白原来是准备用这杏花春招待乔太太,便笑着接过酒瓶子，换了另外的一瓶汾酒摆桌子上，道：“这个也不差的。”

“你哪来的这么些酒？”罗介亭诧异。一年级的学生怎么会给白丽梅送酒？

“那个，那个奶娘喜欢没事儿喝几口。我上回去给奶娘买酒，碰上了学生家长。”白丽梅压低声音解释：“奶娘她喝的也不多。十天半拉月的买一瓶酒就够了。”白丽梅说着话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说：“我若不给她买好了，她就会用纳鞋底的钱买烧刀子。那酒太差,太浑浊了。”

罗介亭犹豫了一下,就说：“今晚这酒是奶娘拿出来的。咱倆就这么收起来不太好。”

“我去跟奶娘说了。等回头咱倆发薪水了，咱们再给她买一瓶这样的杏花春。”白丽梅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儿。

罗介亭想想乔家母子就要来了，自己这时候再出去给校长准备礼物也不合适，只在心里记下奶娘喜欢杏花春之事。

……

晚宴丰盛,气氛也非常好，大人们边吃边聊。罗成的注意力始终在刚回来的父亲身上。奶娘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他那渴慕亲爹的眷恋眼神,令白丽梅都有些吃味。

乔太太笑着安慰白丽梅道：“正纲每次跟他父亲也是这样。男孩子大了，自然会愿意跟父亲亲近的。”

乔正纲见提到自己，他因注意力不在晚宴上，并没有听清楚母亲说了什么。他笑笑站起来给罗成夹菜，权当是在自己家吃饭一样照顾罗成。

罗介亭看乔正纲瘦瘦的如一根竹竿，就笑着说：“乔太太，若是正纲应对功课还有闲暇，看看早晚能不能抽出点时间跟我练武术，也好打熬下身体。”

乔太太就赶紧致谢，思及这么大的孩子贪睡，白天还要上课，就对乔正纲说：“正纲，安排到晚上好不好？晚上八点，你过来白姨家跟你罗叔叔练武术。”

乔正纲应了一声好，然后站起来向罗介亭抱拳行礼。罗介亭笑着点头，抚摸儿子的脑袋，眼里带着溺爱的笑意，说：“成儿，你每晚也和哥哥一起练武术了。”

“好啊。那我早晨就不起来跟姨姥姥练了。我要睡觉。”罗成绷着脸为自己争取。

他那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所有的大人。

奶娘给罗成夹了一块回锅肉放到他的饭碗里，说他：“你爹的身手比姨姥姥好着呢。你爹回来了，你跟着你爹练才对。”

乔太太这才知道罗成的敏捷身手，是跟白丽梅奶娘练武术的缘故。

她笑着揶揄白丽梅：“怨不得你每次追不上成哥儿，这小子是练家子啊。”

奶娘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我那就是带他瞎比划，花拳绣腿的，算不上什么。”

白丽梅笑着说：“他精力太好。早上不给他耗掉点儿，他在课堂上坐不住的。”

于是话题又转去如何教导调皮学生那里。

大人们聊天、举杯，罗成凑热闹地频频跟着举茶杯。同坐一桌的乔正纲却不会跟罗成一样，做出这么稚嫩的举动。他只埋头吃菜。每样菜都会尝几口，而且每口都会咀嚼很长时间。以至于罗介亭以为这孩子有细嚼慢咽的习惯，为免打扰他吃菜，也不去找他说话。

小满和奶娘都注意到了乔正纲的魂不守舍，但俩人拘于身份，也都不太方便出言提醒。后来注意到乔正纲失常的乔太太，犹豫了一下子，可这场合也不适宜问他为什么。所以乔太太在与罗介亭夫妻谈笑风生的同时，时不时地给乔正纲夹两筷子菜，告诉他那个菜特别好吃，借以遮掩他的不对劲。

她这样聊天、照顾孩子两不误的自然举动，落在时刻注意她行动的罗介亭眼里，就有别样的意思了。

这乔太太和乔正纲倒真处得像亲母子了。

这令罗介亭对乔太太赞赏有加。

可罗介亭哪里能猜到乔正纲的此刻心情，却是重重叠叠的惊涛骇浪呢。

乔正纲今天在学校也是这般魂不守舍。他都在想母亲写给父亲的那封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现在能很亲切地、一声声的罗参谋叫着，而罗叔叔看起来也不像是春分得意、有权势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落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父亲的安全有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