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会试(2 / 2)
几人闻言脸色变幻不断,终于,有一人迟疑道:“……相爷,这……这不符合规矩……”“有什么事本相担着就是!”
的确,一朝宰相做这么件事也算不得什么,几个人这么想着也就听了他的吩咐,拆了密封的卷纸。
见状,章庭询问道:“考生年岁、贯籍如何?”
“汴京苏博艺,今岁十七,父为从四品国子监祭酒苏明杰!”
“十七岁?”章庭眼中露出意外,再次看了看卷子,眼中探究更浓,这文风笔触竟出自十七岁的少年之手吗?
其他几人听说这卷子的主人竟然只有十七岁也是一阵惊讶,尤其那支持苏博艺的一方,更是认为没看错人,果真是个杰出的,年纪轻轻竟已有这等才学。
十七岁……
谁都不知道章庭在想什么,只见他盯着手中的卷子垂头沉思。
久久,他突然抬起头来,一锤定音!
“这卷子,就列为一甲第三吧!”
要说章家,那可是朝中的第一大门阀,章家的崛起还要从现任丞相章庭的父亲章惇说起,章惇,字子厚,福建浦城人,章惇的出身并不光彩,是他父亲章愈和他乳母的私生子,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尴尬的身份,章惇性格方面并不算君子,而是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章惇虽然支持改革,不过却是与王安石不和的,因为在改革上两人起了分歧,章惇也算是能人,虽与王安石意见不和,但他的仕途却是节节高升,尤其是王安石死后,宋哲宗年幼,对他的重用更是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哲宗在任期间,章惇可以说是一代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把持了朝政。不过章惇虽然野心大,却并不觊觎皇位,是以对皇帝还算恭敬遵守臣礼,如此,皇帝就更不防备他了。
章惇的性格其实有些小人特性,尤其记仇,他当上宰相后,昔日得罪过他的人通通被他想法子报复了回去,章惇的报复先从司马光开始,司马光都死了,却不但剥夺其爵位和荣衔,还想要皇帝下诏掘墓鞭尸,要不是哲宗不忍以及百官的反对,恐怕章惇还真会这么做。即便如此,他还是差人把司马光的牌坊给拆了。
历史上章惇是被宋徽宗一贬再贬,最后死在外地的,不过现在没了宋徽宗,章惇的结局也发生了改变,是以到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的儿子给扶上了宰相的位置,把章家变成了朝中第一大门庭。
宋哲宗死后他儿子继位,也就是现任皇帝,现任皇帝并不像哲宗那样好糊弄,是以章惇在与皇帝的几次交锋过后,果断地选择了致仕,并且在这之前把儿子章庭给捧上了位,皇帝也不敢和章惇闹得太僵,怕惹急了他一个不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对这事儿也算是默许了,不过好在章庭并不像章惇那样善于钻营,皇帝也就一直留着他的相位。
“江南园林甲天下”,这话说的一点不假,江南园林山水相宜,全然不加雕饰,宛如自然风景,环境幽僻。园门北向而开,前有一道石桥,一湾池水由西向东,堂前两棵白皮松苍劲古拙,墙边修竹苍翠欲滴,湖石玲珑,绿草夹径,东西院墙相连。
此刻,绿水蓝湖岸边,一皓首苍颜却仍精神矍铄的老人悠闲地坐在矮凳上,手上握着钓鱼竿,眼睛却是眯着的,姿态显得随意而悠然。
不一会,远远地有个穿着华贵的紫色官服的男子匆匆往这边赶来,一直到了老人跟前才停了下来,来不及擦额上的汗,男子恭敬地朝老者行了礼。
“父亲,您找我?”
老者并不理会他,仍是悠然地闭着眼,手中握着鱼竿,男子也没半点的不耐烦,反而静静地候在一旁。
良久,鱼竿上的线动了动,似乎被什么拉扯着,老者原来眯着的双眼忽然睁开,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凌厉,这是身为上位者多年养成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老者并不说什么,而是挑起了鱼竿,将上了钩的鱼解下来,放进一旁的鱼篓里,这才将视线转向了男子。
“听人说会试一甲第三是你指定的?”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不用说老者心中是已经知道答案的。
章庭听了心中一凛,看来父亲虽已致仕多年,消息还是一样灵通啊!章庭身为一朝宰相,可以在百官面前摆官威、摆架子,却一点不敢对自家老父有半点不敬,是以兢兢业业地回了话。
“你可知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圣上已经不年轻了,越来越多疑,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引起他的怀疑,这当口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偏偏你现在要往枪口上撞,还私自开了卷宗,你是嫌章家太过安宁了吗?”
章庭四五十岁的人还被父亲骂,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反而是父亲的话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骂完了章惇也觉得无趣,这儿子怎么就没老子的能耐呢?
“那试卷的学生是谁,竟值得你破了例?”
见章惇问,章庭忙应道:“儿子先前并不是要点他做一甲才开了卷,只是他卷上的策论与父亲平日教导儿子所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以儿子一时好奇才开了卷,待开了卷后才知道那考生竟只有十七……”
“十七?”章惇似问非问,听章庭的话,这人若只有十七的话,那还真是令人意外,不过,就算是这样。
“所以,你就点了他为一甲第三了?”自古天资聪颖的人不少,这有什么值得破例的!
章庭闻言,意味深长地看向章惇:“父亲,此人只有十七,又身具大才,儿子想着,他,或许可以解我章家之急!”
章惇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同样意味深长地看向章庭:“你是说……”
“对!父亲觉得儿子的想法如何?”
顷刻间,两父子已经交换了心中想法,一个对视,俱都明白了心内所想。
章惇重新甩了钓鱼竿进湖中,语气恢复了淡然:“要调查清楚了再说,不过,你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章庭鲜少得到过父亲的赞扬,这次虽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乐得他心花怒放,口上直应“是”,两脚飘飘地离开了。
章惇看上去似乎是在钓鱼,心里却是百转千回,想着这件事的可行性,他不像章庭,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这里面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要想成事,要做的准备也太多,他得好好考虑,走这一步棋的话,其他的事要如何安排,才不会在达到目的的情况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上位者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