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1 / 2)
五月初,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
从北漠一路向南,奔波半月乃至湶州。北漠以西的牧民纷纷迁徙,在此途中屡见不鲜,而越是往南便越是少有见人流离失所。
湶州一派祥和如旧,楼家大院蔚然而古朴,一处大宅子,坐落在城中。
马车停于大门口,随楼奕下车,抬头只见花岩门,棕木柱,庭院深深。
丫鬟奴才们皆是谦卑有礼,不知为何忽的冒出一股森然。
我从不知晓楼奕家是何等模样,也不知家中几口人。
只是方进门,便是瞧见有丫鬟粉绢青裾款款而至,低着头上前对楼奕道:“夫人晓得您今日回来,让您回来就过去。”
“知道了。”
楼奕转头对我说:“我先带你去流云间将行李放下,你可稍作休息,有什么需要和她们说皆是,明日再带你去见二哥。”
楼府极大,走在长廊里头往院中看,却是被绿荫遮了日头,分辨不出自己身下的影子,几分幽凉,几许隽秀。
我将东西一一整理,又将内室结构、古董花瓶、盆景玉石给瞅了个清楚,便是有些无聊赖了。期间有一批丫鬟来此间,说要替我丈量衣裳。我忽的想起自己带的墨不够,麻烦她们其中一人替我取了一些过来。
平伸着手让她们量好了尺寸,万般不自在,想着楼奕也太过客气,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却是又闻一丫鬟道:“这是夫人的吩咐,姑娘莫怪。”
何为夫人?
思酌到楼奕与我道他并未成婚,这个夫人也应该是他母亲。作为小辈来客,我却是没前去行礼,便觉得大失礼数。
“可我并不久留。”说出我的迟疑,并觉得做衣服什么并无及时用处。
“夫人说了,既然是公子的朋友,总有再来的时候。”
“那就多谢夫人了。”我也就顺承了下来。
午餐也摆在流云间,楼奕与我一起用,我拿着筷子,看着手里的碗,对他说:“我想明日给师父上柱香后就走。”
“为什么不多待些时日?阿禾可是有要事?”
“倒是没什么要紧事儿。”我动了动筷子,“老是呆在你宅子里头也怪是难为情的。”
“哪有这样的说法!”他瞪大了眼道,“你奔波许久,在此处多多休息一会儿,有何不可的?”
我静了半晌,觉得楼奕说的也并非无道理,于是先将此争议搁置一边,问起了其他的事情:“怎么方才被叫过去,说了些什么?我们也不和夫人一起用膳吗?”
“没关系,她吃素斋,向来不一起开火用灶头。”
吃了一口荠菜,放下碗道:“饭后去我想去见她一面,毕竟我为客。”
“也好,不过她有午睡的习惯,阿禾你得未时之后再过去,我同你一道去。”楼奕思了片刻,同我讲道。
楼奕先去了他家的铺子,让我也小睡一会,待会来寻我,而我白天里睡不着,便是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头逛游,闻之浓浓甘草药香,沁人心脾。走到一处亭台时,却是撞见一妇人,恰是一身贵气,雍容泰然。
眼脚稍吊,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芳馨满体,丰标不凡。看不出具体年龄,只觉得仙气熏熏,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畏。
我微微一颔首,叫了一声:“夫人。”
她却是驻足,缓缓抬起面来,出乎意料地喊了我一声:“阿禾。”
“夫人认识我?”我一没忍住,便是脱口就问。
她却是不言,像是自嘲,久久,复又开口与我解释:“阿奕同我讲过。”
我随她走过游廊,她伸手攀花,“夫人不午睡么?”
芍药方开,红浅香乾,蝶子迷花阵,阵是清和人正困。她放下了手,花枝微颤,“今日早上多喝了些白茶。”向来点到即止,从不多言。
我望着她葱白的手,不见风霜,“夫人好生面善,阿禾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似的。”
“哦?”
我深吸一口气,道:“不过阿禾少时去过的地方不多,如今离乡经年,夫人方才那般唤我,此情此景又是让阿禾想起了亲人。”
“阿禾你亲人是些怎么样的人?”她眼角稍许沾染上了一些笑意。
我猛地明白,为何觉得夫人这般面熟,全因为当年我去鄄都晏府时,晏夫人也是这般亲昵地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可她却是问起我亲人,想起这究竟过于复杂,我万不知如何回答,试着开口说:“当年师父,也就是阿奕他二哥待我最是亲厚,我素来视他为亲;尔后他病重,便令我去寻鄄都晏家谋生活,晏老爷与晏夫人都对我极好,视如己出,晏家有一女同我年纪相仿,亦是将我看做至亲姊妹挚友,而晏家的小儿子比我小上几岁,便是认了我作其夫子,让我教他知识仪礼。”
“晏家那小儿认你作夫子?”她似是惊奇。
“是,有十余年了。”
“你如何教的?”夫人坐了下来,看着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