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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
此话一出,燕素仪猛地拽住缰绳,不过这一挽却失手偏了几分力,尖锐的指甲在麻绳上拉出一道刺耳的杂音。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皆未开口,只余下呼吸吞吐的热气,隔开两张面庞,略去细微的表情。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燕素仪一问,姬洛便将那日在湖心亭所见简述了一遍,又把当日推测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猜得不错,确实是我引刺客过‘鬼神道’,也是我在亭中以身诱敌。”燕素仪颇有深意地看了他几眼,毫不犹豫承认,不过,她仅仅只是把姬洛的说道的手法和假设又复述了一遍,并没有道出原因。
没解释也就罢了,令人咋舌的是,燕素仪居然又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好!好!好个见微知著,原始见终。姬洛,你不妨推究一番,我与隋渊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姬洛思忖片刻,道:“因为他知晓八风令的踪迹,你未免旁落,杀人灭口?”
燕素仪摇头。
姬洛又道:“白门在燕地久立不衰,背后必然有人扶持,莫非是隋渊心生贪念,内有异动,你借故铲除?”
燕素仪挑眉,却仍旧摇头。
看两猜不中,姬洛不急,生了些促狭味道,开始信口胡言:“总不该是那隋掌门当真心有饕鬄,想金屋藏娇吧?”
“你还真敢口不择言!”话没说完,姬洛脑门便挨了一下打,燕素仪哼了一声,自持年岁长,当即说教起来:“我倒是曾听南边儿来的行客说过一个故事。说那‘书圣’王羲之第七子王献之,幼时不精樗蒲,见人戏耍,却要指手画脚点人胜负,人家便笑他‘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注1)”
姬洛当即明白过来。
从白门稍出风头,到山中小屋一探究竟,纵然有几番坎坷,但细细想来还是顺风顺水,于是他心中不免有几分傲气,总觉得自己都能一言道中,殊不知人情世故往往复杂,自个儿也不过窥得冰山一角。
姬洛忙将这一席话记在心中,当下不再急于表现,而是化浮躁为静气。
燕素仪看他蹙眉深思,不觉看呆了,似乎正借着他眉骨□□,在看隔世的另外一人,心中不由想:若真是他,这年岁和样貌又该何解?若不是他,那武功和风骨又该怎么说?
往事如一座大山压在她心上,直压得她捶胸叹气:“其实我要杀的另有其人,根本不是隋渊。”
原是那隋渊当了别人的替死鬼,如今再回想起他死前的释然与追思,姬洛不免嗟叹。
不过,白门除了隋渊和一众长老弟子,那围门之日便只剩下江寄望、石雀儿那样的腌臜小人,又有谁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借刀杀人呢?就算是施佛槿曾提到的‘坐镇高人’,那高人又是谁呢?
姬洛想不出答案,只能开口询问:“燕前辈,难道白门之变,还有其他人暗中埋伏?”
燕素仪嘴唇动了动,一脸讳莫如深。
看她有几分不愿,再联想到之前提及叛徒时她脸色大变的情景,姬洛手脚如坠冰窟,心血被抽去大半:如果还有人幕后操纵,那么这人躲了‘洛河飞针’十来年的追查,是何等的可怕!
想到此处,姬洛不由有几分急了:“霍定纯是‘钩陈六星’中的泉将,既然苻坚掌将旗,那么他铩羽败退,必然西归复命。然而,我们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没有半点草木皆兵的样子,别说刺客了,连山匪也没遇上。虽说前辈运筹帷幄,事先安排好路线,但比熟悉,霍定纯跟随苻坚那么久,这秦陇之地,谁不比他熟!”
姬洛顿了一顿,继续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霍定纯根本没有离开洛阳!燕前辈,你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洛阳危矣!纵然那个体察民情,行侠仗义的奇女子已不复存在,可难道你真放得下骨肉血亲?”
“不是我想自欺欺人,正是为了天下九州,我才有这许多不得不做之事!”燕素仪冷笑,心中激荡,登时反驳道:“苻坚野心昭然,他要抢要夺,都在明处,我虽记恨他,但也不怕他。可若是有人暗中捣鬼,这才是最为棘手的!”
姬洛闻言,从马上跃下,落地也不顾雪中湿寒,当即对着燕素仪展臂,拢手跪拜行了一个大礼:“燕前辈,如今那八风令究竟在何处?”
然而,燕素仪却打马向前走开,从他身前避了过去。
只听她对着皑皑雪原落地有声,姬洛瞬时倒抽一口冷气——
“哎,你逼问我,我却也不知道那枚阊阖风令现在究竟在哪里。”
事情似乎比人所预想得要更为复杂多变。
凡事都有个“按理说”。
按理来说,石雀儿想要夺令,霍定纯想要夺令,甚至那些道听途说也当自己是个人物的三流高手,也纷纷想要夺令。洛阳一时群英荟萃,白门不过是用来勾引而投出的一枚小小玉子,众人前后奔走,费尽心思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背着所有线索的‘洛河飞针’。
可是,等洛阳搞了个人仰马翻,‘洛河飞针’玉立眼前,振振衣袖却轻飘飘来了一句“这玩意儿压根儿不在我身上”,搞了半天大家不过是相互利用,谁也没打到鹿,谁也没占尽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