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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柔体术?
就近的人纷纷侧耳听去,被叫大哥的那汉子先是一愣,而后拍着胸脯喊:“这江湖上,除了习术,也就是八卦玄门,蛊术医毒以外,功夫多分内家外家,内家修内力身法,外家讲招式力量,这力量一说又分刚柔二劲,柔体术当属于柔中之表。都说人生来各有各的机缘,桑姿姑娘真乃奇人是也!”
“据说这柔体术不是人人都能练得的,非要肌骨天生柔软不可,像我大哥这样的墩子身材,全身骨头敲碎了重接一遍,也未必能比的上那小娘子。”堂下的小弟为自己比周围人多两分见识认出奇术来而颇为得意,顺口就将自家大哥给卖了。
大哥一个巴掌往后脑勺揍:“狗东西,净给老子拆台!”
屈不换箕踞在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两人。那大汉不肥不胖,结结实实没二两膘子肉,就是骨架子宽,别说柔体术了,能下腰翻身不带喘,已是不错。再观场中那些文士打扮的江湖客,身子架小,却多手脚虚浮,底盘不稳。
转头一看,姬洛的身材倒是得宜,不过多半是依靠得天独厚的心法将体术修得不错,且年岁大了点,没赶上好时候,如此看来,中原有这般神人,倒还真当得了万里挑一四字。
这话跟唾沫星子一般,一下子飞得满堂人都晓得了,屈不换听人大赞桑姿,登时嘴上傻笑,比别人夸自个儿还如意。这心情一畅快,他忍不住就想讨一杯酒吃,恰好见姬洛端着杯子,忙掠了过来,自个儿抢着一杯下肚。
姬洛乜斜一眼,没生气,反而笑了。
果不其然,屈不换张口喷了出来,骂道:“什么鬼东西!非但没有辣味,反而入口甘甜,这也叫酒?臭婆娘忒抠门,这鹿台金玉粉饰,连个上等好酒都不肯给老子喝!”
“今儿不是你发酒疯的好时候,得收敛点。”姬洛眯着眼,悠悠道,“所以我托巧雨姐给换了这儿的醪糟酒,不醉人。”
屈不换吃了瘪,不再讲话,转眼瞧桑姿去了。
台上的可人儿右手持伞,正凌空漫步,曲声在此时缓了下来,撤去江南的丝竹,突然换上了筚篥胡笳,调子转为悠远绵长的塞外曲。
酒过三巡,场中说话的人就多了。
有猥琐好色的一双眼睛离不开姑娘们的腰身:“这腰杆子真她娘的细,这腿有长又直,握在手里一定是欲|仙|欲|死的味道。”
好事的问:“你怎晓得?”
说荤话的张口就来:“嘿嘿,手熟!”
这话一说开,气得几个文士大骂,在他们眼里,桑姿可比天仙,怎能亵渎。于是,有酸腐的才子摩拳擦掌想讨美人欢心,便颂道:“……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注1)。”
“这等美人,要是使计,还不得手到擒来?”说话的是崆峒派那个老爱打压小师弟的老二。
笑话的,骂人的,一时喧嚷成一团,唯有屈不换摇头不止:“奇也怪哉,多年不见,难道她的性子竟被打磨至此,这舞软趴趴的,没半点好看!”
姬洛听了心头一动,察觉出不对劲,随口侃来:“我觉得这位桑姑娘并不开心,虽然她笑颜容姿焕发,但这一步一舞,都似诉血泪。而且伞也不是什么好意象,伞同‘散’音,不是分散,就是离散。”
桑姿恰好舞到左侧,离得近,便将姬洛的话都听了去,心中一震,脚下本该腾起的舞步迟了一刻,底下托人的小丫头没吃住力,整个人摔了出去。
眼看伞阵要乱,屈不换拍桌起要来个英雄救美,可惜,英雄坐在犄角旮旯里没赶得及,被人抢了先。
二楼雅座里两枚玉玦穿帘而出,桑姿反应足够快,登时脚踏借力飞身而起,解了困局,而那枚玉玦横飞,正好落到了桑姿的打赏花篮里。
“该赏!”珠帘后有一男子开口,声沉如这碧玉。
姬洛混了几个月苦巴巴的日子,自然晓得钱来不易,就这两枚玉的质地和水色,武林中能拿得出的人几乎要斩去大半,剩下的不是有商田经营,就是一方豪门,不管是哪一种,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想到这儿,姬洛不免多往二楼瞧了一眼。
这一瞧,公子哥儿的影没看到,倒是桑姿同他两两相望,颔首致意。姬洛立刻端起酒杯,遥遥一祝。他知道,这公子赠玉都没得桑姿青睐,反而对自己另眼相看,定是因为刚才那一番话,猜中没人心。
想到她的失心疯,不免叹也是个可怜人。
这祝酒实在惹眼,挑事的俗人正愁没法抬高自己的身价,立刻抓了把柄,接着刚才姬洛的话道:“眼瞎吗?悲伤个屁,这鹿台千金投,万金掷,就光方才那玉,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挣不来,有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不开心?这里的姑娘,不都为了钱吗?”
那人说完,站得近的几个侍女都眼带不悦。
俞鹤追伸手将他按住,抿了一口酒,笑道:“魏启老兄,穷小子,没见识而已。”说完,将手中酒樽一倾,从阑干处泼洒下去,若不是姬洛让得快,便要被这酒浇一脑门。
“你爷爷我还没发威呢,轮得到你在这里叫?”屈不换把剑一拿就要挥劈,跟俞鹤追一伙的几人也都剑拔弩张,鹿台的暗卫看着场子,但凡这边一点动作,今晚怕是没个善终。
姬洛赶紧将屈不换给按下来,压低声音说:“别置气,你忘了我们今晚是来做什么的,你可还没见到桑姿!至于其他……等出了鹿台再说也不迟。”
屈不换脾气暴,气得将刚才那一壶醪糟酒全都灌了下去,对着桌案一摔,恨恨道:“贼憋屈!早知道老子就不按规矩来了。”
楼上得了势,以为楼下两人蔫了,嘴巴上立刻嚣张起来:“诶嘿,这就对了,乖乖闭上狗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吠!”
姬洛拉住屈不换的胳膊微微一笑,而目光瞥向二楼却沉如冰。
这时,鼓乐皆停,姑娘红绡嘴巴甜,往当中一站,笑道:“众侠客人场钱场捧得那叫一个豪爽,想来鹿台的规矩是知道的,桑姐姐平日不见客,今夜若想一叙,咱不玩俗人那一套千金轮,也学着那帮清客出出题考考大家。”
语落,管那些人会不会识文断字,侍女皆依次递上绢帛墨笔。只瞧一道白布从当空落下,上头隶书书了几个大字。
红绡道:“桑姐姐说乱世多浮躁,所以想问问大伙,此世间,谁之心最静?”
“这什么破题呀!”方才那几个面相凶恶的粗人立刻搭话,“咱小时候被师父逼着练功,马步墩子往哪儿一扎,几个时辰不带挪窝,你说静不静!”“胡说!三哥你这屁静,明明偷偷跑去掏鸟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