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破阵乐(1 / 2)
“胖圈儿,你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我大声喊话。
胖圈儿是做糖的老爷爷家的,今年才五岁,虽说爹娘都死了,但他爷爷会用糖画龙画凤,有时还去县上卖糖,镇上的孩子都很羡慕他,我也是这几个月住到镇上,才跟他打了几个照面,他还送过我一只龙形糖。
算算我从山上下来已近子时,他爷爷不可能让他一个人来山林子玩,肯定是偷跑出来的,他听到我喊话,就像没听到,继续踉踉跄跄地走着。
我跑过去,揪住他领子,喊道:”太晚了,别玩了,走,我送你回家。”
他不听我的,也不应声,还在伸手向前,看起来像梦游。
“行了,你给我站好,再不听话我可是要打人的。”我把他扭过来,还给他理着衣服。
等到终于看清他的脸,才发现他双眼失焦无神,直愣愣的,拍打也没反应,动作痴呆迟缓,像老人们说的失了魂。
我见情况不对,赶忙扛起他就跑,等到他家门口,一拍门,门吱的一声就开了,只见他爷爷趴在地上,翻过来一看,脸上竟是皮包骨,面颊挂着两行血泪,人已经断气了。再看胖圈儿,他的脸比方才好像更瘦了一些,人也没了动静,气游若丝。
老板娘!
一定是老板娘!
一定是这个黑心的妖怪又在害人!
我跑向客栈,呼吸不过来,腿也软。
只见客栈上空有一个光圈,里面有变幻无穷的光线,组成奇怪的图纹。
胖圈儿在我肩上颠簸,随着我靠近客栈,突然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我忙把他放下,只见他原本胖乎乎肉嘟嘟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只剩皮包骨了,双眼慢慢流出血泪,一直在痛苦地尖叫。
我从来没见过这番景象,不敢再带着他走,扶他靠墙根坐好,一个人向客栈跑去。
老板娘不在她房里,房间里只剩一个摔烂的茶碗,她一定发现了我救人的事,她一定在做些什么!
我跑到后院,只见她站在中庭的井边,背对着我,双手高举,手心有奇怪的光线,连通天空中的阵法。
见到这一幕,那一股让我不停奔跑的劲头突然没了,四肢一软,跪倒下来:”老板娘,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杀了我吧。”我不住地磕头,想到胖圈儿的那副模样,将脑袋和地板撞得砰砰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吃他们,胖圈儿还小啊,你吃我,吃我吧。”
她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双手在头顶转了一圈,又下了更大的力气,掌心光芒更炽,直射天空,头顶的阵法图纹旋转起来,周围的房子里不断传来凄厉的尖叫,此起彼伏。
我心口剧痛,不顾一切跪爬到她的身边,扯住她的裙子哭喊,抱着她的双腿摇晃,甚至疯狂捶打,她都不为所动,像浇筑在地上的铁人一样,以手中的光束托起天上的阵法,巍峨,冷峻,无情。
眼见做什么什么都无济于事,完全影响不了她分毫,我抹了抹眼泪,又站起来摇摇晃晃跑出去。
胖圈儿还在墙根下,只是倒在了地上,原本小胖手如今只是骨架撑着皮子,已经凉了,无论怎么摇晃都不再有动静。
我又迷迷糊糊到了张奶奶家,她也像胖圈儿的爷爷一样,皮包骨头,满脸血泪,没了呼吸,她儿子张大夫还在惨叫,满地打滚。这样的景象让我双手冰凉,全身不住颤抖,等踉跄走到刘婶家门口,又见她面容痛苦扭曲,以头戗地。
没有想到,这镇上的人,无一例外。
不过是放走了一个外乡人,老板娘多年苦心经营、藏匿人间,此刻却不管不顾,因着一时怒火竟要杀光满镇的人。
我冲进房间要背起刘婶,却怎么也拉不动,她不住的扭动、喊叫,动作慢慢迟缓下来,直到最后瘫软在我怀里,血泪满襟。
刘婶就这么死了,任我怎么呼喊也不再回应,一句话也没留下,就像我原打算对我爹做的那样,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残忍。
刘婶的丈夫被抓去从军,就再没回来过。她等到儿子大了,便带去澄县找了师父学打铁,她认定做铁器的人,哪怕有一日去从军,也不必再像普通庄稼人那样冲锋陷阵,只需锻造兵器。她这么些年一个人张罗这个家,努力生活,盼着儿子出师了以后一起过好日子,没想到,还没开始享福,就先死在了妖怪手上。
人们临死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我满心愤怒,双手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手拿着刘婶家的大锅盖,一手拿着菜刀,又往客栈走去。
成衣铺的肖娘子家离客栈最近,我刚才经过还听到她痛苦的喊叫,现在已经没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