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章（1 / 2）
天黑透了,灯火通明，室外起了风，枯叶沙沙响。
唐欢站在医院十六楼厕所里，看到那一抹颜色尚深的红，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女医生的话还盘旋在耳边——
“没怀/孕啊,月/经不调,压力过大，给你开点药,回去注意休息,保持心情通畅。”
她不该吃炸鸡，更不该怀疑周九鼎骗她，最不应该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让出租车司机调头来医院。
秋冬之际，温度降低,连带着好心情也像是被冻结。
唐欢掏出包里备用的卫生/巾,垫上，理了理衣服,从厕所里走出,手里拎着女医生给她开的药,格外醒目。
当时女医生都要下班了,看她一脸惶恐才勉为其难地等她好久,确认结果后，给她开了药单，让她去中药房拿药。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刚才因为放在挎包里没感觉到，等时间过去很久才看到。
[唐欢，你到哪里了？]
[直播马上开始了，你还能进来吗？]
[鼎爷让我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消息都是高尚发来的。
唐欢看完消息，想了一会儿，回过电话。
“唐欢？”高尚问道，“你在哪呢？”
“我在医院。”唐欢说完这句，马上解释道，“不过我没什么事儿，没出意外。”
“真没事？那你现在还能到现场吗？”
医院楼道边边角角都干净，空气中泛着一股冰冷的消毒水味儿。
唐欢说：“不能了。”
“你还来这里吗？”
“去。”
“那你几点到？”
唐欢小声说：“我也不确定。”
“没关系的。”高尚安慰她，“节目中途休息时间我出去一趟，把鼎爷的东西给你，他让我帮他拿包，我猜测他想早点回去找你。”
“哦。”唐欢想起周九鼎今晚的巅峰对决，突然就很失落，“他怎么样？”
高尚：“鼎爷吗？他不是一直那样吗？没关系的，鼎爷拿冠军没问题。”
高尚的安慰对唐欢而言略微起到一点儿作用，但她还是有些失落，不能当场去给周九鼎助力，让她说话都没劲儿。
“唐欢。”高尚说，“我想鼎爷应该是担心你，你只要人没事就好。”
“我没事。”唐欢倚在墙上，小声道，“你一会儿出来吧，把鼎爷东西给我，如果可以的话，跟他说一声，我没事，让他不要不开心。”
电话那头传来高尚的笑声，“好，没关系。”
……
时间已经晚了，唐欢坐上公交车。
从医院到录制现场，换乘两辆公交车，用时一个半小时。
小姑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路看向外。
公交车里人不多，这很难得，里面设施装备崭新齐全，绿得亮眼。
唐欢隔着袖子抓住座位前的栏杆，稳固自己的位置，在静谧的空间里发着呆。
北京的夜晚灯光璀璨，人与人摩肩接踵，心与心之间却像隔着千军万马。
她好像真的有些累，默默睡了去，昏昏沉沉间，做了个梦。
说梦也不是梦，更像是回忆这几年来她无声的执着，这些执着谨小慎微，一股一股汇聚成绳，如今竟然坚不可摧。
见到周九鼎的第一眼，她就沦陷了，一年的时间，她破茧成蝶。
减肥那段时间，她运动的很卖力，明静一度心疼到睡不着觉，询问她很多遍这种程度，还不够吗？
她又不能装听不到，只能认真的回答，不够。
她记得那个少年的模样，漆黑明亮的双眼，挺直的鼻梁，还有因为疼痛而紧抿的嘴唇。
他很瘦，肩很宽，腿很长，看一眼就知道是令女生们抓狂呐喊的身材。
是让唐欢心甘情愿为之改变的男孩。
也是为自己。
她所做的一切，也是为自己。
包括学播音，考B大，为了周九鼎，更为自己。
她记不清周九鼎的恶作剧，坏脾气，一闭眼全是他的体贴，温柔，还有确定关系时，他说得那句——
麻烦你了。
轻飘飘，千斤重。
可他没有麻烦。
他帮她补课，带她比赛，出席她每一场演出和考试。
她累的时候，他肩膀给她靠，开心的时候，陪着她笑，就是闹脾气的时候，他也受着，装无所谓。这让唐欢一度认为，周九鼎是不是缺乏情感。
不过事实如此，从来都是她在麻烦他。
周九鼎骗过她，他说他不喜欢她。
可他演技拙略，时间短了尚且掩人耳目，时间久了唐欢觉得他可能就是习惯了，不愿被人看透。
所以，他拒绝一切说明。
……
唐欢睁开眼，天上的月亮格外的亮，弯如勾，一步一步跟着车走。
**
录制现场门口，不远处的台阶。
唐欢身穿一件黑色大衣，大衣下边缘处露出一截碎花裙摆，纤细的小腿笔直。黑发掖在耳后，露出秀丽的脸庞，整个人的气质恬静，乖乖等待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
门口两位保安护体，高尚出来的时候她正低着头。
“唐欢！”
“嗯。”唐欢抬起头。
浅色地板上阴影移动。
高尚把包递给她，“你看比赛了没？”
唐欢差点忘了这节目是现场直播的，她接过背包，“还没来得及。”
“嗯。”高尚点头，“也没多久了，鼎爷正在跟樊导师战队的队员PK。”
唐欢点头。
高尚说：“那行，你去对面肯德基等会儿，估计比赛结束鼎爷就来找你了。”
“好。”
**
十点，肯德基店。
桌子上放了一杯温热的橙汁，唐欢连上店内wifi，拿着手机调直播。
可这店里网络不太好，手机屏幕的画面一卡一顿。
卡一分钟，顿三十秒。
唐欢：“……”
只好玩弄前不久从医院开的调理身体的中药。
话说这药也用不上了，她现在来/姨妈了。
世上的事情总是巧得可以，早来几个小时，她都不会错过鼎爷的巅峰对决。
越想越后悔。
眼不见心不烦。
周九鼎的背包放在右手边，唐欢放下手机，吸了一口热橙汁，拿起背包。
她本是要把药放进周九鼎的包里，可就在拉开拉链的那一刻，小姑娘双眉一挑。
她看到一件非常熟悉的东西。
两年前北京南站的肯德基店，周九鼎亲口对她说出‘在一起’，并且将整理好的四本笔记本赠予她。
四本表面看起来完全一样的笔记本。
唐欢眨眨眼，小声发出疑问，“这怎么……还有一本？”
她把笔记本拿出来，又吸了一口热橙汁。
店里人不多，窗外是被霓虹点缀的黑夜，行人寥寥，各自走在各自的道路。
哦，对了。
她想起来了。
当年的笔记本是五本来着，最上面的一本，空的，属于周九鼎。下面四本，满的，属于唐欢。
唐欢一怔。
还留着呢？
灯光照着笔记本的封面，崭新一片，没有一丝一毫褶皱。
唐欢有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这么久了，还没用？
可是当她打开，拇指在侧面纸页中间稍加用力，笔记本像开了花一样呼啦呼啦散开时。
她忍不住惊呼。
满满当当，苍劲有力的，周九鼎写的字。
第一页。
2017年10月4日
我恋爱了，女朋友是唐欢。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而且我发现，她好像，不止漂亮而已。
**
《谁是记忆王》比赛进行到巅峰，高尚发觉周九鼎状态不对。
以往时刻周九鼎看似面无表情的应付比赛，实际姿态随意，神色坦然，可今日的他，即使主持人将话筒递到他嘴边，他也只是勾勾唇角，微微颔首。
高尚以前一直觉得，像周九鼎这种人，除非天塌，不，或者天塌都不会让他有所慌张。
他认识周九鼎时间不久，从大一到现在，只有一年。不过这一年里，他想来，应当从未见过周九鼎垂头丧气？
可就在刚才，周九鼎在一番极为繁琐不断滚动的数字中战胜对面耶鲁大学的某位精英学子，极为冷漠地扫视全场，然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话筒收音不错，观众听得清楚。
旁人不知晓，高尚却略有觉察，他聪明，又是周九鼎舍友，当下油然而生的念头让他不得不抬起手给周九鼎比划了OK的手势。
他想让周九鼎知道，唐欢没事。
直播现场灯光璀璨，偌大的舞台，各类声音盘旋于高空。
周九鼎看到高尚的手势，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扫视了现场一圈，好像不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誓不罢休。
高尚舔了舔唇，没忍住哼笑一声，“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沉默寡言，处事不惊的周九鼎，内心的渴望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结局意料之中，大屏幕左边的页面显示‘挑战失败’，站在舞台右边的周九鼎直起腰身。
现场欢呼雀跃，少年头顶仿佛有光。
美丽优雅的礼仪小姐呈上金光灿灿的吊牌，有人帮她挂到周九鼎身上。
一阵阵掌声雷鸣，直播现场内外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高涨气氛，令人癫狂。
少年鹤身而立，面色坦然，眼眸之中的细碎流光跟随头部的转动而闪耀。
他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抬手摸了摸鼻梁，眯着眼睛缓缓问道：“那什么——”
“唐欢、”
怕人听不清楚，他重复了一遍。
“唐欢在吗？”
……
**
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再次响动，一条接着一条。
唐欢没看，也不知道是谁。
店内温度有所变化，店员调低了空调温度。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指尖微凉。
2017年11月3日
我有些不开心，可她没哄我。
……
2018年2月17日
这个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