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 / 2)
“召集三千精兵,一字进攻,却忽略了对方仍有助力,险些被包围全军覆没,你还有什么更加愚蠢的作为?!”
北宫漓浑身一颤,他之前的伤势还未痊愈,而焚月拦着泷玉不准她给他治疗,只让普通大夫为他处理伤口:“五局三胜,皆是小胜利。你自以为挫败了对手、斩除了他的羽翼,却被燕亲王将计就计反将一军,甚至连最开始安排好的人也因横空杀出的苗疆亲卫而折损过半。天运极差又考虑不周,我若是你,干脆现在就一头撞死,免得继续祸害他人!”
泷玉听得心惊胆战,又见阿漓身形摇摇欲坠、满脸冷汗、脸色一片惨白,实在忍不住开口道:“阿漓已经尽——”
“闭嘴!”焚月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打断了她,“事到如今,护着他就是害他!是,他年纪尚小;是,以他的年岁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经罕见;但错了就是错了,失败就是失败。他失败的代价是无数的人命——死在前线和三分战场的五万兵马和那三千精兵都是血淋淋的教训!人贵有自知之明,大祸临头竟然还没认清自己目前的实力极限在何处!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将对手当成白痴,做事全凭想当然——推测推测,毫无根据的推测,怎样,要不要我给你联系一个道馆,让你干脆转职去做神棍?!”
“有一说一,阿漓的推测其实大多数都是正确的……”
焚月冷笑一声:“是啊,要我再夸他一句天纵奇才吗?大多数都是正确?他的布局有多少是建立在理想的状况下?你问他,在做出这些推测的时候有无证据支撑!”
北宫漓紧紧握住拳头,几乎眼中腾起泪水,又被咬着牙活活逼了回去。他哑着声音道:“……阿漓……没证据。”
泷玉长叹一声:“也不算完全建立在理想的情况下,他考虑和推测的前提其实是一个平常的状态。”
“平常状态下的考虑最终的结果都能变成这样,何等可悲!”北宫焚月背过身去,“你要记住,下一次,你必须考虑到所有的、最糟的情况……因为天运从来就不站在你这边!”
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北宫漓瞬间抬头,瞳孔骤缩,眼泪顺着染血的面颊滑下,他却毫无所觉:“……天运……从来就没站在……我这边?”
“这是北宫氏的悲哀,也是你的悲哀。纵然天运从来不曾眷顾你,你也要记住——尽人事、尽最大的人事!”
“可是……大伯……”他的牙齿在打颤,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痛苦,“如果连天都不帮我们……”
“那就——”他转过身来,神色冰冷、眼神桀骜,“败天!让它彻彻底底败在你的手下!”
这一刻的北宫焚月气势惊人,北宫漓如遭雷击,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周身刺骨的疼痛,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
“败天”!
北宫漓跌跌撞撞离开后,泷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焚月的肩头:“这次,真的是他运气不好。”
“……”北宫焚月闭着眼,片刻后才睁开,“若换成一个运气普通的人也许都能成功,但上天就是不眷顾他、就是厌弃他……而这种感觉,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天运已是注定,他必须要考虑得更加周全,将天运对他的影响降至最低,只是……”
“你认为这个过程可以用更加温和的手段来达成,是吧?”
“是。以阿漓的聪颖程度,我想,也许不用付出这么多人命,只需要战前好好提醒他,他一定可以注意到这些事。”
“我能提醒他多少次,死了也要变成鬼缠着他天天提醒吗?”
“……焚月……”泷玉艰涩道,“你从来就不是孤军奋战啊。”
“你错了,师姐,人生在世皆是孤军奋战。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他的路,只有他自己能走下去。即便身为矩子掌握整个墨家、即便墨家的势力遍布整个九界……那又如何?墨家不现身于天下,能提供的助力有限。何况一个组织内又怎会人人都齐心?在墨家漫长的历史中有过数次动乱,有墨者、有九算、甚至有矩子……我不可能一直保护他,也不可能一直提醒他。他害怕牺牲,那就用血、用更多的血让他牢牢记住他每一个错误!只有这样才足够铭心刻骨!”
泷玉凝视着他的背影,假装没听到他语气中的颤抖,只是低声道:“我去看看阿漓”
她走后,焚月终于渐渐松开了紧攥的拳头,一点点吐出那口发颤的气。
阿漓在角落里。
那里长着一颗巨大的槐树,他蹲在槐树底下不停抹着眼泪。泷玉远远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走过去递给他一张干净的手帕:“擦擦吧。”
“多……多谢玉姨……”他哽咽着接过那张帕子,泷玉也蹲在他旁边:“这次你已经尽力了,若有下次……吸取教训重来就好。”
“可是我……我害死了那么多人,用的是却是大伯的名义,是他……他要替我承担后果……”
“相信你的大伯,相信他的能力,他一定有办法取得胜利。”
“我相信他,他那么厉害,我当然相信……”他说着,泣不成声,“但错了就是错了,如果不是我,那三千人怎么会死……如果我能早点认清自己的无能,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向大伯求援,而不是赌那一口气……”
他越说便越是颤抖,泷玉心有不忍,伸手缓缓抱住了他:“失败的意义……别忘记,当你失败的时候、当你为此付出沉重代价的时候……要记得,记得从中吸取的教训,不要让悲剧重演。这是当既定的事实摆在你面前时……你能做出的唯一弥补。”
十三岁的北宫漓浑身发抖,终于,他紧紧攥住泷玉的衣服嚎啕大哭。而焚月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辽远而平静,近乎灰烬,只留下燃烧过后零星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