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乔妍(五)(1 / 2)
出乎魏玄与周克明等人预料的是,这一年,李开济并未称帝。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李泓南征北战,攻无不克,军中?威望可?想而知,更不必说有乔家这样得?力的臂膀襄助,又有诸多谋臣在侧匡扶,到了这时候,即便是李开济,也?很?难再将?他打压下去。
他只能选择将?长子冷藏,让时间淡去他的功绩,同时,也?给予次子建功立业的机会。
义宁三年,李开济携妻子与诸多儿女迁往长安,又加次子李昌为左卫大将?军,令军出太?原,征讨刘武周。
太?原本就?是李家起兵之地,经营多年,李昌又是唐王世子,可?以调用的军队粮草远非李泓可?比,这分明就?是李开济有意为次子做脸,叫他谋取军功,将?来也?好?顺理成章的登上储君之位。
李泓早就?对这个父亲不抱希望,听闻此事,也?不过淡淡一哂。
李琰已经开始读书?,他很?聪明,也?很?勤勉,授课的师傅夸过他好?多次。
李昱的身体也?渐渐被调养过来了,较之寻常孩子虽差了些,但再过两?年,也?就?无碍了。
乔妍生他时早产,伤了身子,加之这几年乃是多事之秋,也?不打算再要孩子,将?自己的身子调理好?,便只好?生顾看这两?个儿子。
李琰很?乖,李昱也?很?听话,年纪很?小,便知道心?疼母亲了。
李泓虽不行军在外,却也?诸事繁杂,一天?到晚不归家,晚上归家时才能同妻子说说话,可?那时候两?个孩子八成都睡了。
“这样可?不成,”乔老夫人与长女乔澜去探望女儿,叹气道:“感情是相处出来的,见的少了,父子之情也?会淡的。”
“他也?是没办法,”李琰与姨母家的表哥出去玩儿,李昱却乖巧的坐在母亲怀里,乔妍搂着小儿子,无奈道:“政务上事情那么多,又要兼顾军务,李开济时常为难,还有裴安他们,稍不留神便要挖坑埋人……”
乔老夫人也?明白这节,只是见女儿独自顾看两?个孩子,再想起她?两?次生产,丈夫都不在身边,禁不住觉得?心?疼,落泪道:“阿娘只觉得?委屈你?了,去年那事儿,我想一想都觉得?惊心?……”
“怎么又哭了?”乔妍失笑道:“阿昱,快去哄哄外祖母。”
李昱今年也?一岁多了,还只会说些简单的词汇,听见母亲叫自己,下意识抬头去看,有些懵懂的眨眨眼,小手还捏了捏自己的胖肚腩。
乔老夫人看的笑了,慈爱道:“好?在阿昱身体康健,否则啊,我真是要心?疼死。”
母女三人说了会儿话,乔妍忽然想到另一处了:“近来长安事多,我也?忘了给世南哥哥写信,他近来好?吗?娶妻了吗?阿昱无恙,我须得?好?生谢他。”
“还没有呢,”说及此处,乔老夫人禁不住再叹口气:“那真是个好?孩子,只是老天?不开眼,怎么……”
乔澜神情中?也?有些感怀,道:“祖母早先为世南开过方子,说是能调理好?的,只是药性太?强,非得?成年之后再服用才行,只可?惜事不如人愿,最后也?没什么成效。”
乔妍听得?心?头闷闷,揉揉小儿子的脑袋,怅然的叹一口气。
……
李开济叫李昌到太?原去征讨刘武周,无疑是主动帮着儿子作?弊,只是谁也?没想到,李昌会交出一份零分的答卷。
太?原丢了。
刘武周连克七城,现下已经兵临介休。
乔妍知道最后的结果时甚至忍不住想,假若抓一头猪去征讨刘武周,结果会不会比李昌前去要好?。
李昌是李开济与章夫人的次子,也?是他们的宝贝疙瘩,唯恐被磕了碰了,别说是领军出征了,早先天?下大乱的时候,都被留在最安稳的大后方。
乔妍知道他受令自太?原出军时,心?里其?实?憋着气。
这几年里,李泓打了多少硬仗,身上留了多少刀疤,多少次死里求生,凭什么李昌一出门,就?有人帮着把梯子架好?,虫兽赶走,只等着伸手去摘果子?
可?万万没想到,梯子都架好?了,他还能自己摔下去。
李昌这是头一次出征,素日里舞文弄墨惯了,对于军伍诸事,甚至没有最基本的概念。
刘武周来势汹汹,陈军黄蛇岭,李昌令偏将?赵康迎敌,却不考虑赵康麾下军力薄弱,无力对抗。
赵康几次向李昌陈情,反倒被李昌怒斥,以为其?胆怯不敢出站,赵康愤而出军,直投刘武周,充当向导,当日攻陷榆次,翌日抵达太?原城下。
俩王四个二,李昌硬是四带二一把出了,乔妍还能说什么呢。
一把好?牌打成这样,李开济脸上也?过不去,一连几天?都阴着脸。
这天?晚上有家宴,乔妍心?情大好?,衣裙华美,发髻高挽,跟个花孔雀似的,与李泓一道往主院去吃饭。
李开济看着这夫妻俩便闹心?,章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郑氏与裴氏更是低眉顺眼,一句话都不说,知道的是家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奔丧呢。
李开济儿女不少,满满当当一厅,裴安、李忠文等心?腹也?在,他强打着精神说笑几句,又令李忠文、姜宝艺驰援太?原,明日便动身出发。
李泓知道他这是在摆脸色给自己看,示意并不是离了自己便打不了仗,却也?不甚在意,帮妻子夹了些她?喜欢的菜色,一句话也?没说。
乔妍不知从哪儿摸出把瓜子儿来,咔嚓咔嚓嗑的啪啪响,李开济忍了又忍,终于道:“二郎危在旦夕,我更是心?急如焚,乔氏你?能不能严肃点??这种时候嗑什么瓜子!”
乔妍无所谓道:“那我就?不磕了呗。”
说完,又向李忠文与姜宝艺举杯道:“两?位将?军,一路顺风啊。”
李忠文与姜宝艺笑着谢过她?。
一个月之后,前线传回这二人被俘的消息。
乔妍歪在躺椅上,笑的差点?断气,李琰带着弟弟站在一边儿,用小手给娘亲揉肚子,外边儿谷雨便来回禀,道:“裴安自请出征,这会儿都出发了。”
日光温煦,乔妍摸了摸两?个乖宝的头,道:“我赌五文钱,裴安也?要吃败仗。”
她?说的一点?不错。
裴安率军驻扎介休城外的灵石县,却被宋金刚切断水源,天?气炎热,士卒饥渴难耐,裴安只得?下令收拾营帐,换到临近水源地方去,不想刚一动身,宋金刚便率军来攻,唐军溃败。
自此,太?原以南,晋州以北,全部宣告沦陷。
当天?晚上,李昌连包裹都没收拾,带着几个亲信随从,快马溜回了长安。
神一样的开局,神一样的结尾。
在暗不见光的地方,李开济隐晦的与李泓掰了一次腕子。
他极力想通过自己的偏袒,加重李昌的筹码,证明长子的存在,并不是那么不可?或缺,然而到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就?理智而言,李开济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便是向长子低头,叫他去收拾残局,自己留守长安,如同往常一样,等待最终的胜利果实?,可?是话到嘴边儿,他又给咽下去了。
他是唐王,是主君,是要成为天?子的人,怎么可?能受制于臣子?
尤其?是,那个人不仅仅是臣,他也?是正经的儿子,先天?就?具有继承他一切的资格!
义宁三年九月,李开济亲自率军奔赴太?原,征讨刘武周。
……
战事进行的不算顺利,但终究挽住了颓势,与此同时,另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长安。
李昌吃了败仗,已经叫李开济颜面扫地,裴安率军支援,又被打的落花流水,前者是李开济爱子,丢了太?原不被惩罚也?就?罢了,但裴安丢掉了并州,凭什么仍旧高官厚禄,不受惩处?
民部尚书?刘文静与裴安皆是首义功臣,刘文静功劳更高,只是裴安更为李开济信重,官位勋爵皆胜于后者,长此以往,刘文静心?中?更不服气。
此番裴安吃了这样大的败仗,与李昌一般灰溜溜逃回长安,李开济先是假模假样的削去官职,但不过一月,便又重新起复。
刘文静心?中?怨愤,公然表露不满之意,然而未过几日,却被家中?姬妾告发谋反,下了大狱。
李开济令裴安主审此案,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知道,刘文静被下狱,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谋反,只是因为他曾在秦国公帐下任过长史,交情深厚,互为裨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李开济决定在登基之前,下手剪除李泓羽翼。
刘文静被处死的那日,是个和煦的艳阳天?,但乔妍知道,丈夫心?里正下着暴雨。
他在书?房里呆了一日,没说话,也?没传膳,夜色深深的时候,方才推开门,迈下了石阶。
乔妍便站在书?房前的那株海棠下等他。
“我给你?留了饭,”她?说:“去填饱肚子,再睡一觉吧。”
李泓静静看着她?,轻轻说了声:“好?。”
……
刘武周授首,李开济便去了心?腹大患,次年五月,正式于长安称帝,以昔年封号为国号,建元武德。
章夫人作?为他的发妻,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不过几日,又册封嫡长子李昌为皇太?子,入主东宫。
长子李泓封秦王,食邑万户,其?妻乔氏为正妃,以嫡长子李琰为秦王世子。
属于大唐的那一页,被翻开了。
国家新建,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加封功臣,李开济依序册封妻子与一干儿女,旋即又是诸多臣工,满朝欢庆,喜气喧腾,唯有在提及林夫人时,硬生生给卡住了。
她?是新帝的妹妹,按制便该有长公主敕封,李开济亲自点?了“武安”二字,便是武安长公主,然而她?功勋卓著,若与其?余的长公主一般待遇,又未免太?过不公。
有朝臣上疏,请封武安长公主为王,食邑万户,与诸皇子同。
从没有女人坐上这个位置,得?到这等封爵,这道奏疏呈上之后,毫无意外的引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从功勋来看,武安长公主的确有封王的资本,在这漫长的征程中?,她?失去了丈夫,也?失去过儿子,即便是为了抚慰,一个王爵也?不算什么。
李泓上疏请封武安长公主为王,乔家、苏家、高家、赵家,诸多臣工附议,但到最后,还是李开济被驳回了。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谁叫她?是一个女人呢。
从来没有过的规矩,怎么可?能为她?去开先例?
李开济赏赐武安长公主黄金万两?,玉璧一双,又加恩其?子为郡王,算是弥补。
乔妍听闻这消息,只觉心?头那汪热血似乎都凉了,五脏六腑也?都透着冷。
“凭什么呢,就?因为她?是女人吗?”
她?抱着李昱,只觉得?自己眼眶灼烫,像是有什么视若生命的东西,被毫不留情的践踏了。
乔妍也?曾想过征战疆场,也?曾想像武安长公主那样领军出战,她?被束缚在后宅内院中?没法儿出去,所以她?更羡慕武安长公主,也?希望她?能飞的更远。
可?现实?永远都是冷酷的,它叫世间女人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曾经乔妍以为它会开恩,另外打开一扇门,可?是真的走了出去,才发现出口那儿冷冰冰的写着两?个字:
不行!
这晚她?失眠了。
李泓同样没有睡去。
夫妻俩静静躺在床帐里边儿,直到深夜,他道:“睡吧,阿妍。”
“真不公平。”乔妍喃喃道:“我为什么要生成一个女人呢。”
李泓伸臂将?她?搂住,轻轻道:“阿妍,你?还有我。”
“你?有个屁用。”乔妍剜了他一眼,说完又忍不住笑了。
“对不起,我心?里有气,不该向你?发的,”她?歉然道:“睡吧。”
李泓拍了拍妻子的背,搂着她?合上了眼。
……
几日之后,乔妍在秦王府设宴,邀请李泓臣属们的妻室前来行宴,舞姬退去之后,免不得?会提及此事。
“武安长公主功勋卓著,却不得?封,实?在叫人惋惜,”常珪之妻郭氏目光愤愤,道:“朝廷里的衮衮诸公,有几个能胜过她?的?”
苏靖之妻薛氏也?叹道:“这世道原就?对女人不公。”
乔妍心?中?如何不觉得?怅惘,只是事到如今,再说别的也?没什么用处,瞥见聂良弼之妻余氏一直没有开口,便向她?笑道:“月娘,你?怎么了?也?不吭声。”
余氏好?像给她?吓了一跳,抬眼看向乔妍,勉强笑道:“康儿病了,今早还在咳嗽,我有些不放心?。”
成婚几年,她?才有了这个儿子,或许是体质像了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
李昱小时候身体也?不好?,乔妍更能体谅她?的难处,宽慰道:“康儿还小,好?生调理,日后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过忧心?。”
说完,又吩咐立夏:“阿昱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药,药方都抄录一份,再挑些温补药材,一道送过去。”
余氏忙起身称谢,乔妍笑着示意她?落座:“我与良弼结义,亲如兄弟,你?又何必这样客气。”
武安长公主之事后,乔妍很?是沉郁了一阵子,然而生活毕竟还要继续,她?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失落,而叫丈夫和儿子跟着忧心?忡忡,故而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
此时,距离乔妍生下李昱,已经将?近三个年头,这时候再添个孩子,倒也?是件好?事。
她?生前两?个孩子的时候,李泓征战在外,都没能守着她?临盆,心?中?始终对妻子怀有愧疚,现下虽然仍旧诸事繁杂,但总算身处长安,每日都能见到。
夫妻俩怀着对着孩子的无限希冀,静静等待着它的降生。
四个月的时候,乔妍的肚子便很?是明显了,她?毕竟生产过两?次,知道寻常妇人有孕时肚子该有多大,一见这情状,便猜到自己腹中?有双生子。
李泓知晓这消息,自然很?是欢喜,连李开济听闻之后,都额外有所恩赐。
双生子总是稀罕的,无论同为男,还是同为女,都是少有的福气,若是能在武德元年生下一双龙凤胎,更是极好?的意头。
只有乔老夫人忧心?女儿,过府时再三叮嘱:“双生子稀罕,但也?艰难,又有早产之虞,六个月的时候,便叫产婆进府。”
说完,又向李泓道:“阿妍自跟了你?,没过过几天?好?日子,阿琰阿昱出生,你?都不在身边,我知道你?有正事在忙,可?这都不是将?自己妻儿抛下的理由。她?这一胎更险,你?要好?生顾看。”
“您放心?吧,”李泓认真听她?说完,诚恳应道:“都交给我。”
李琰与李昱伏在母亲肚子上听了会儿,好?奇道:“娘亲,里边儿是小弟弟和小妹妹吗?”
乔妍摸着面前的两?个小脑袋,莞尔道:“或许是两?个小弟弟,又或许是两?个小妹妹。”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挺着小胸脯道:“我们也?会好?好?照顾阿娘的。”
乔妍身体康健,又不是头一次生产,等到有孕八月的时候,便顺遂的产下一双儿女,儿子比女儿大一刻钟,是哥哥,取名?李巍,女儿是妹妹,取名?淑质。
龙凤胎本就?少有,更不必说是诞生于皇家,在李开济登基称帝的头一年,来自皇宫的赏赐,络绎不绝的被送进了秦王府。
乔妍虽不甚稀罕,但总也?算是带着喜气,瞧着摇篮里边儿的两?个小娃娃,她?心?绪又柔又软。
新生的孩子像是晨间初升的太?阳,带着无限朝气,不同于前边两?个哥哥,他们在父亲的陪伴下长大,对李泓的感情也?远比前边儿两?个孩子要深。
乔澜前去探望幼妹,免不得?多嘱咐一句:“双生子是好?听,但也?伤身,左右现下儿女双全,三年之内就?别再生了。”
乔妍也?是这个意思:两?个孩子一样大,这个哭,那个也?跟着哭,真是吵得?人头疼,几年之内,她?都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李泓当然没有异议。
次年春天?的时候,李开济处死窦建德,又强征其?麾下将?领入长安,诸将?领既愤恨于主君之死,又惊惧于王世充部将?进入长安之后先后被杀,愤而决定起兵反唐。
众人前去卜卦,得?知奉刘姓之人为主便能成事,先去寻窦建德旧部刘雅,后者不肯,便将?其?杀死,往漳南去寻刘黑闼。
双方一拍即合,先攻克贝州与利州,随后又攻陷冀州、定州,随后又击败左武候将?军李世绩与幽州将?军罗艺,势不可?挡,突厥颉利可?汗派兵来援,长安震动。
刘黑闼横扫河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几乎将?旧主窦建德昔日领地尽数克复,李开济万般无奈之下,终于打出了被他冷藏已久的那张王牌。
秦王李泓。
战无不胜的汉东王刘黑闼,遇上了有生以来最为强悍的对手,且注定要成为后者的踏脚石。
李泓此次出征河北,出乎预料的点?了乔妍随军。
他是主帅,携带家眷倒也?不算违规,只是从前没有过这种事情,忽然之间这么说,倒叫乔妍有些诧异。
“去吧,”李泓道:“你?鬼点?子多,兴许会有所助益。”
“再则,”想起旧事,他神情中?有淡淡的感伤,注视着她?,道:“我说过,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乔妍听得?微怔,旋即明白他是想起当年李昱出生时候的事了,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
五月初九,在李开济难掩复杂的目光中?,秦王李泓出军获嘉。
刘黑闼避其?锋芒,退往洺州,李泓先克定州,行军百里,在洺水南岸,与刘黑闼遥遥相望。
与此同时,幽州将?军罗艺率军南下,与秦王李泓左右夹击,使得?刘黑闼左右不能相顾。
柿子要捡软的捏,较之同样战无不胜的秦王李泓,还是手下败将?罗艺更软,刘黑闼叫心?腹留守洺州,自己亲自出军,决定先击败罗艺部,稳定军心?之后,再迎战李泓。
然而李泓既然到此,哪里能容他逃窜,派遣几百人携带战鼓,乘船渡江,借着雾气遮掩,在江面上擂响。
留守原地的心?腹吓破了胆,一日之间连派了七波人去求援,刘黑闼唯恐老窝被抄,匆忙赶回,却遭到李泓迎头痛击,幽州将?军罗艺随后出军,刘黑闼首尾不能相顾,仓皇而逃。
李泓亲自率军追击,乔妍却留在了原先营地。
她?在荆州度过了童年,又跟随父兄,在军营中?度过了大半个少女时光,对于这地方不仅不觉得?陌生,反倒觉得?亲切。
夜色渐渐升起,军帐左右点?起了篝火,远远望去,像一团团明黄色的云,有种勃发的热切之美。
乔妍穿了身石青色圆领袍,袖口一收,便是个颇为俊俏的郎君,立夏与谷雨也?是如此,三人绕着营寨随意转了几圈,便打算回去歇息。
初夏的夜晚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远处闪过极幽微的几点?光芒,很?快又消失不见。
乔妍心?头一跳,不知怎么,忽然生出几分不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