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2 / 2)
羽人双肩微颤,用力摇了摇头。
“那,你想重新开始吗?”
羽人迟疑地抬头看着他。
笏政保持着慈祥的微笑不动声色将羽人从头到脚打量几番,多年阅历足够让他看穿这少年的本性。
羽人依旧无法回答,但笏政已经知道了答案。
“罪恶坑那边,我会设法协商。想必目前的狂龙不敢不卖这个面子。”
还在愣神的羽人忽然反应过来:“我的小妹……”
“哦,你还有亲人在世?”笏政沉思了一会儿:“我会一并过问,当下你先以自己身体为重。”
羽人却摇头:“我要去接她,她不能留在罪恶坑……”
“自身难保,如何救人?”慕少艾终于忍不住开口,因多年扮演认萍生,言谈间带着认萍生式的冷静盘算。
“我……”
“好了,待王府与罪恶坑知会过后再说。羽人枭獍——”
羽人转眼看着这位老人。
“枭之一字,戾气太重。我不认为你好杀,枭獍非獍,今后改名为羽人非獍吧。”
一时间,羽人枭獍完完全全愣住。
下一瞬,无法克制的心悸袭来,他赶紧扭过头,强行压住眼中阵阵酸涩。
自从十天前地牢里发生那件事,孤独缺直接无视狂龙的禁闭令跑出地牢整日饮酒揍人,醉一天醒一天胡混到现在。
他实在不愿去回想那一天的惨状。
好好一个丫头片子眨眼就变得不人不鬼。
还偏偏让他目睹全过程。
幸好废儒及时赶到把人拎走急救,他可不乐意再看。
风千雪和羽人枭獍长得还是有几分像,不过看起来没羽仔那么沉闷愁苦的感觉。
那天她皱着眉头一口咬开瓶盖的样子倒是很像羽仔了,做的事情也惊心动魄。
孤独缺蓄势待发,却见她并没有服毒,反而将毒液倒入面前狱卒留下的水罐子里。
毒液被稀释冒出丝丝缕缕白烟。
风千雪表情很平静,却有那么一丝拉壮士断腕的感觉。
孤独缺大感不妙一掌劈开铁栅栏冲过来时……那丫头已经拎起水罐直接朝着脸上身上泼了下去。
孤独缺也算是刀口舔血摸爬滚打活到今天的老江湖,见过的好事坏事怪事丑事多了,却也真没见过一个姑娘亲手毁容的。
奇诡□□即便被水稀释多倍依然效力惊人,等孤独缺从震撼中反应过来,风千雪好端端一张脸已毁了一半多,被腐蚀的血肉不断变形、扭曲、冒泡,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的毒水还在滋滋作响。
把守地牢的几个妖道角听见响动进来查看,一见这场面都吓得魂飞魄散,嚷嚷着鬼啊鬼啊就要跑路,孤独缺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一个,打发他们去汇报罪首,顺便把废儒找来。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孤独缺走到风千雪旁边蹲下,想说点儿什么,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儿。
“哈,想我月不全孤独缺活到这把岁数,也会遇到这种事情。很伤眼,很刺目,很没面子!”
——居然眼睁睁看着这事儿发生,没来得及出手,确实很削面子。
回答他的是一阵痛苦抽气声。
“啧啧……我讲丫头,你也真下得了手。”
“好……说……”
痛归痛,风千雪却清醒得不得了。
“哇,有骨气,你就不怕没人救你?”
“嘿嘿……你不是冲过来了?”风千雪好像抓到他的小辫子一样嘿然而笑。这一刻她反而轻松下来。
“嗯嗯嗯,这嘛,偶尔我也会怜香惜玉。”孤独缺摇头晃脑含糊其辞。
“阎王爷讲话……”
“安怎?”
“鬼才信。”
“……”
这时废儒一阵风一样飘进来,见状瞳孔猛然一缩,上来就扒了她的上衣。
“哇,真粗暴,原来你好这口!”孤独缺作势后退,拍拍胸口一副“看不出来你真重口”的表情。
废儒不予理会,而孤独缺也再没说废话。
因为俩人都看见风千雪上半身大半皮肤被□□腐蚀得不像样。
即便是最猴急的色鬼看到这样的女人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兴致做什么。
沉默片刻,孤独缺起身,扛着刀一步一步晃悠出牢门:“既然师傅都来了,没我什么事,先走一步,拜拜~~~”
废儒面无表情给她穿好衣服。
“何不用这把刀与□□奋力一搏?”
风千雪睁着还没烧烂的一只眼睛:“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好命去换他们的烂命。”
废儒不言,只放声大笑。
笑罢,一指点了风千雪睡穴,大摇大摆将人带出地牢。
小说里总把女性穿越者设定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顺风顺水即便遭遇打击也能很快报复回来即便冷艳高贵表示自己想做普通人还是会被一打又一打美酷帅男子众星捧月般对待的上帝宠儿。
没错,就是宠儿。
实际上么,生活的真相往往很残酷。
风千雪躺在床上,蚀骨的疼痛与烧灼感仍然没有任何缓解。
视线模糊,耳边可以隐约听到废儒不时吩咐别人递什么东西,随后便有额外的疼痛再度刺激她的神智。
不愧是废儒亲口打包票的奇毒,即便已经稀释了很多还是痛得要命。
一条湿热毛巾盖住双眼,皮肤上的疼痛因层层叠加的药物作用逐渐麻木。
她终于喘过一口气,疲惫已极。
精神一放松,立刻尝到口中血腥味。原来自己差点把满口牙齿都咬碎。
静静躺了会儿,觉得身上凉凉的,猜想大概衣服被扒|光了吧……不过也无所谓。
废儒在内室慢条斯理净手擦汗更衣,把带着腥味和酸臭味的药巾床单等等统统扔掉烧毁,再在屋子里转一圈确定已处理干净后,这才来到风千雪面前。
“吾真正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决定。”
他的语调听起来挺平和,却又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与期待。
“……吾非常满意。你已经达到吾的预期了。忠烈王府出面保下你的兄长,一并提及你。罪首那边已有松动,吾会再去说项,你安心养伤。”
风千雪动了动嘴皮子,话说得还有点不太利索:“虽然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但看来我赌对的不止一件事。”
“哈。”废儒扬扇将薄被掀起覆住她的腹部:“天气炎热,伤口易感染发炎,自己小心莫要乱动。”
“当然,我还是很重视自己这条小命。”
废儒转身离开,室内淡淡熏香依旧,一片寂然。
风千雪拿开敷在眼上的热毛巾,艰难地抬起脖子往下看了看,还好,还留着一条肚兜,虽然只系了一半。
右眼暂时还没恢复过来,她用仅剩的左眼呆呆望着床帐。
不管怎样,活下来就好。
或许,生命的本质就在于折腾。等折腾不动了,人也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