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子救命（1 / 2）

009

这一瞬间，止雨惊得头毛倒竖，手一哆嗦，纸团滚到脚边。

夫子弯下腰，捡起了纸团。

止雨像个惊恐的孩子站起来，刚想辩解，回过头去看侯亮，却只见他和崔玉棹两个人在……

——一本正经地埋头写字。

那神态，那坐姿，无比端正，俨如潜心向学无事发生。

止雨：“……”妈的你俩装得倒是很像啊！

她再回头看身边的史航。

史航也是一样，埋头写字，挥笔疾书，两耳不知窗外事。

……什么鬼啊？止雨彻底懵圈。

这仨人这副事不关己的鬼样子，搞得好像她才是始作俑者一样！

夫子已经打开了纸团，一边朗读了出来——

“勾三股四弦五，勾到……你的屁#股。”

瞬间爆发哄堂大笑。

笑得最大声的，居然是后面的崔玉棹。

敢情他不是幕后黑手是吧！

夫子冷冷道：“《周髀算经》也会了，画也画上了，还会做起打油诗来，能文能绘，真是不简单啊。我课堂上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大才子。”

同学们的哄笑声中，止雨面红耳赤：“夫子，学生我……”

她还想着，死侯子无情她干脆也无义，要不要解释一下，把正主拉出来领罪。

被许夫子无情打断：“我之前有没有说过课堂上不得嬉戏喧哗？勿谓言之不预也。既然你这么喜欢作诗，连朱子的书也不听，那好，就给你个机会，你把屈子的《天问》背来我听。”

楚辞中《天问》一篇，冗长难背，止雨私以为比《楚辞》和《离骚》更难背些。

但是幸好，她背到过。

于是她站着，开了口：“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崔玉棹侯亮二人和众生员一齐竖着耳朵在听，发现她吐字清晰，背诵流畅自信，崔玉棹悄悄拽了拽侯亮：“喂，你这哥们功课不错嘛。”

侯亮不无得色，那当然，他兄弟，杠杠的。

半盏茶不到工夫，止雨背完了全篇。

说到底，虽然被当众批评很丢人，可是夫子刚好提了个她可以回答的问题，而且这不是一个人人都能答得上来的问题。

背完了的止雨心里也不免有点小骄傲。

夫子：“很好，错了八个字。”

止雨顿时紧张起来。

许夫子：“但是没关系。天问篇生僻字极多，最是佶屈聱牙，一年级的新生能背下来也难能可贵。”

止雨松口气。

许夫子话锋一转，负手问道：“不过你刚刚背的这首天问，一共多少个问题？”

止雨朗声回答：“一百七十二个。”她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夫子您给我设陷阱，可惜，考不倒我。

许夫子再问：“那这一百七十二个问题，都如何回答？”

止雨僵硬。

这是屈原老人家临终前在庙社墙上写下的一百七十二个关于宇宙、自然、人生的问题啊！千古以来无人能对，连屈子也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晓得！！！

而且人家开篇第一个问题问的就是：远古洪荒谁来引导，天地混沌如何产生？

天和地在哪里交汇？黄道如何等分？

雨师如何兴雨，巨鳌怎样负山？

……

她只好回答：“学生不知。”

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许夫子道：“那你今天放课后就去把着一百七十二个问题的答案找到，明天开堂来答复我。好，下课。”

夫子大手一挥，结束了上半天的课堂。

止雨呆若木鸡。

一、百、七、十、二个问题。

屈子啊！救命……

走出广业堂学舍的时候，止雨心里就打定主意：

——再也不和那该死的侯子说话了。

午膳照旧在会馔堂进行，广业堂临时选了个斋长是史航，今天他负责分菜——说来也是奇缘，自从他跑去绳愆厅跟杭主簿投诉说自己身为官生不想干那些洗碗洗碟的活，第二天他就光荣被选为斋长，负责给全班生员分菜，要干更多的活。

可见国子监的学官们，一个个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没事少去招惹。

止雨一个人默默地吞食着碗里的饭菜，脑袋里食不甘味地思考着屈原的一百七十二个问题，旁边侯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友三，我帮你打了碗汤。”

崔玉棹也端着饭盆，跟他一左一右坐到止雨身边：“是啊，伴汤吃好，伴汤吃饭不噎着。”

止雨没好气地说：“边儿玩去。”不想跟这俩没人性的家伙讲话。

侯亮讨好地说：“这个鱼脍很好吃，我分给你。”

崔玉棹也夹了一筷子过来：“我的也给你。”

止雨不高兴地闪开了碗：“昨天你们还说这是猪食，怎么，我的碗是猪食盆吗！”

崔玉棹和侯亮面色一尬，互相看了看。“这样，把咱们最好的家当拿出来，献给你！”侯亮一拍大腿想到了，“大史！”

刚刚分完菜的史航闻言回过头，端上饭盆屁颠颠地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