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阴魂(1 / 2)
应当怎样来形容爱情?那是救赎抑或毁灭,是同往天堂抑或共一沉沦?世间有对爱情的无数回答,可却没有一种是属于伊妮德的。
金发女子在窗前沉思着。她想,真正的爱情应当使一个人的灵魂丰盛,使她因新生的喜悦而颤抖,也使她勇敢地面对任何磨难。可是她的爱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她仅仅是灵魂里空缺了那么一大块的孤独,需要另一个人的来填补。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伊妮德要爱一个人,于是她爱上了最为合适的埃里克。可是,埃里克却因为相似的缘故在爱着另外一个人。
埃里克在乎她吗?的确。可是他依赖着的是那个被聆听的途径,他和世界最后一道沟通的保险。爱丽儿的歌声固然动听,却不至因为失去而痛彻心扉——前者则不然。
埃里克还没有真正走到绝望而无可奈何的境地,没有到达除非歌声不能诉说、却又无人能听闻的悲惨边缘,但他也已凭借本能想要紧紧抓着伊妮德不放。
他的理智否认这种渴求,又因为对光明和新生活的向往无法亲手来束缚她,只能寄希望于各种各样美好的理由和软弱的情谊。
可偏偏伊妮德真的能被这种借口说服。她爱埃里克,如果可以的话,她永不希望对方遭遇那种惨绝人寰的沉痛,然而她敏锐的心灵又察觉到在这样一种无循环的死水中,埃里克的窒息是迟早的。这使她在爱情的痛苦之外,又增添一层对埃里克的担忧。
她想要说服埃里克,想要打破这个迟早走向灭亡的死循环,就必须解开埃里克对克里斯汀的迷恋——那是一切的根源。伊妮德清楚除去歌声和聆听之外,埃里克对自己本身的性情见识亦有几分温存的好感。然而这些好感在触碰到他心中的阳光克里斯汀时还能保留几分?她不知道。
她对他的爱使现在的她陷入一种极为荒谬的境地。伊妮德不能不坦诚这份爱情,不能不尝试为了自己争取——一个不能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人,注定是一个懦夫。可是她不确定埃里克是否愿意为了他自身真正的幸福挺身而出,还是宁可继续沉浸于阳光的幻想之中。她的爱意将使她最有说服力的言辞都变得虚弱无力,那处处的可疑难道不是女子出于妒意的挑拨?可是尽管深知这几乎必然的结局,伊妮德依然不得不一试。
或许这便是命运,你即使知道结局,也不能不为其所驱使,走上那条毁灭之路。
而这最后一次的争取与挣扎,既是伊妮德的,又是埃里克的。伊妮德比埃里克更加能够看清命运,她深知这是二人唯一获得幸福、甚至是唯一存活的机会。伊妮德会死于心灵的隐痛,而埃里克的痛苦到达极致的地步,则会重新变作地底的鬼魅,开始更加肆无忌惮的屠戮。这是他们唯一的拯救,伊妮德分明知道如何去做,但可笑的是,却是由埃里克掌控了两个人的命运。
他们是如此紧密地牵绊,又是如此痛苦地不分。
——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个过客,最后的一个春天,最后的一场雪,最后的一次求生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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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在化装舞会的时候,埃里克曾有打算带伊妮德去自己先前居住的地底宫殿。那虽然是为安慰她的脱口之言,此后又被贵族男女的偷情给打搅,但在埃里克,他倒并不介意把这一居所再次向伊妮德敞开。或许对于克里斯汀,他会感到一些紧张和小心翼翼,但是伊妮德都已经看透过他的心灵,那仅仅是过往的宫殿又有什么要紧呢?
但他依然感到轻轻的羞赧,在伊妮德主动向他提出履行先前的约定,请求他带她看一看他的地下宫殿的时候。埃里克为她的主动而欢欣,像是属于自己的那个黑暗世界,如今被一束温暖的阳光主动悦纳——其实从比喻上来说理当是反过来的,但埃里克愿意这么形容。
他曾经向伊妮德敞开自己的心灵,如今敞开自己数十年的居所似乎也是理所应当——但是随着少女的脚步迈入那阴暗潮湿的地底,他感到心灵深处蒙尘已久的角落被光明照亮,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带领着别人探索自己的心灵,参观曾经自己藏的最深的那部分。
在这里他将揭露过去,把她看做无话不谈的亲密友人。这既是二人关系的再度推进,又仿佛是埃里克摆脱过往阴影,迈向新生活的重大一步。他由此感到激动和不安。“如果我告诉你,我在这里杀过人,你会不会扭头就走?”在真正进入那四通八达的地下宫室之前,埃里克向伊妮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