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一眼(1 / 2)
傅未时收了绷子回房左右看了好一会儿,不由还是泄了气去,怕是她这辈子真的是跟刺绣无缘了吧。
阮氏去得早,教于她的本就实在不多,说起来也不过对弈习字两件,只她未成气候,阮氏就去了。
说起阮氏,傅未时心中愧疚。上一世嫁进韩家,是她自己求来。那时候韩家还只是个没落府第,冯氏自是不会予她什么好脸色,也是如今这般日日唤她去流榭阁练女红。
连带着一直到嫁时,她都没能去那西苑祭拜一回。这一耽误,便就是堪堪一生。直到死前,才有机会去看一看。
她还记得,整个西苑在她嫁后便就给了冯氏管理,然而傅煜一生心比天高,一朝梦醒,东窗事发,这西苑便也就跟着荒芜。阮氏坟上草木被积雪压着,连上山的路都被封了,还是她一点一点攀爬出来。
那一日,她跌跌撞撞回了韩府,正逢着宫里来人,韩玄章带着一众府人跪在廊下,公公尖细的嗓音还在继续。
她冲进去的下一刻,便就被几位宫人压住,膝盖被人踹了一脚,接着就直直扑了下去,她仰起头来,正对上男人深沉的眼。
韩玄章转了视线,看向公公:“内人旧疾复发,还望公公体谅。”
“杂家也请韩将军体谅,这可是官家意思。”公公一挥手,傅未时便被人押着拖到了男人身边。
“如此,韩家人也便是齐了。”公公笑了笑,身后站着一众御林军,皆是严阵以待,“韩将军,莫要再为难杂家了。”
傅未时扭头看向身边人,韩玄章却是看也未看她,只是一瞬,便一甩衣袍站了起来,她想伸手抓住他衣角,却是被人死死按着。
男人站在那里,似是一棵苍松,后边响起嘤嘤的哭声和一声一声的将军,他却只是对着面前人道:“公公,韩某回来之前,他们,还望公公多有照料了。”
“好说,好说,”公公将那明黄的圣旨放于他手里,“请吧。”
“夫君!”傅未时开了口,却已经嘶哑异常。
男人没有回头,只与她道:“等我回来。”
可是这一等,便是半月。整个韩府皆被圈禁起来,从冬到春,她惶惶终日。
应是又过了几日,才听那传送饭食的人说,那韩将军快要回来了,只恐怕,这韩家要散。
她退了身上唯一的佩玉送与守卫,那是她与韩玄章婚约之物,她护了一辈子,此时却再也顾不得了。
因着那守卫,她才知晓官家降罪只因她是傅煜嫡女。
难怪,难怪她被看守到如斯地步。可是,这又关韩玄章什么事情呢?关韩府什么事情呢?
她这才想起来那封不久前找到的放妻书。放妻书啊,那日她寻到以后便就发了疯,就连韩玄章也看管不住她。
多么讽刺。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那人的未雨绸缪,也不清楚为什么半月过去了,他都没有拿出这放妻书来撇清关系。
只是如果,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未时!”韩玄章猛地睁开眼,入目却是暗夜昏沉,手里紧攥着的正是那一枚断玉,此时硌得手掌生疼。
思绪还停在方才梦境里,重生许久,这梦却是夜夜伴他。
那日他心慌难耐,刚刚被放出宫就一路打马奔回,半路遇上了前来的韩田,话未听完便就看见半空里的黑烟。
等到他终于进府,入眼来去都是提着水桶的护卫侍从。
“傅未时!”他终于再次看见她,她却在大火里对他笑。
她只是笑着,什么都没有说,大火加身,她却笑靥如花地瞧他,一如多年前那一见。小小的女孩站在杏花树下,问他是谁家公子。
“傅未时……”
他从大火里将人抱出的时候,那人已经再无声息,灼伤的怀里还捧着那封他早年写下的放妻书。那一刻,他才第一次体会到,心痛至死的滋味。
“爷?”韩田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可是有事?”
“无事。”适应了黑暗,韩玄章亲拿了火折子将灯盏点上,手掌展开,小小的断玉莹润异常,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上一世,他并不识那女孩是谁,只道是为了母亲定下的婚约也要去提亲,算是全了母亲最后心愿。
原本,娶回来他也是想好好待她,可她却偏偏是傅煜的女儿。他亲手摔了玉。
后来,她曾有问过他,他皆是敷衍过去。
此间再看,才觉可笑。若是早知道,若是早一些……
后来,他用了五年,五年,他才将那碎玉一片片拼凑好,他戴着那玉佩去瞧她,只能抚上一块冰冷的牌位。
韩田见里头亮了灯,端了洗漱用水进去,恰好瞧见自家将军对着块信物出神,不想打扰正要退下,就听后头人道:“什么时辰了?”
“爷,时辰还早。您要不再睡一会?”韩玄章推窗瞧了瞧天色,摇了摇头:“罢了,你准备一辆马车,今日我们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