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五章 疯魔(1 / 2)
这本是旧疾,也不知为何,这几日隐隐却是有复发之迹。莫不是这药需得换换了?
今日她留了好些药在香囊里,本只是想试试,却不想竟是对症。男人本是紊乱的脉搏终是重归平稳。
这药说来也是香,本也是木善特意与她对症之物——
傅未时猛地睁大了眼,是那药!那是解她癔症的药,如何却能解了韩玄章的毒?还是说,其实她本就不是什么劳什子的癔症?
或者,她其实……可——
什么毒,能叫一个童稚小儿癫狂,又是什么毒,需得给一个孩子身上落得?
傅未时觉得这夜冷得狠。
冯氏吗?她兀自摇摇头,冯氏虽是视她如眼刺,却做不得这个份上。
若是他人——自她疯癫之后便就被送出了傅府,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傅未然,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便就去了西苑。
外头静得可怕,有花枝折断的轻响,在这静寂里显得极其突兀。
外头立了一道人影,傅未时本欲唤人,待见得那高大模样,才闭了口。韩玄章站在外边,似是猜到她并没有睡下。
“将军,你自有歇息处。”傅未时行至门边,隔了一层与他道,“请回吧。”
“我只有几句话,需得交待与你。”男人的声音一贯的深沉,不等她拒绝便就继续,“北疆我必须要去一趟,纵是韩田敢将我敲晕送回,也终有回醒之时。”
闻言她也不觉惊讶,韩田此人好似呆木,自当是不会与他主子隐瞒,也罢,话是她说出口的,也管不得他。
只是韩玄章也没有介意:“你放心,三日之内,我必会回来。”
“你去吧。”左右也是不能拦下,他既然如此笃定,当不会有什么差池。
“还有一事,”男人停了停,沉吟片刻,“去西苑生活之前,你可有见过谁?亦或是……看见过什么事?”
这话恰是应了她方才所思,直直便就敲在心田,余音震得她有些缓不过来。
见她沉默,男人也没有继续追问:“若是想不起来,也可能是太过久远,你不必着急。天色还早,不若你多睡会。”
“嗯。”
“晨间我走得早,便就不来与你招呼。你多睡一会。”
这些嘱托,与上一世全无二致,只是那时候他说得漠然些许,顶多不过一句你自歇着。
这便就已经可以将她推开去。她走不进他。
等不来回音,韩玄章已经习惯,又立了一会便就离去,院子里依旧沉静,他武功好,轻易惊不到谁,只怕她吓到,才折了一杆花枝,此时花还落在指间,他伸手插在了窗棂上。
傅府的格局便似一般大院,回房的路上还能瞧见白日里她与他指了的一池睡莲,仍在沉睡。池塘里黑洞洞的,映了月色,像是带了晕。
朦胧间似是瞧见粉衫少女跑过来拽着他衣袖,与他说:“你是要去南边吗?未时也想去,未时听闻南边的屋子皆是伴着水渠,有小舟代了车马,可是当真?”
“不知。”
“未时想去瞧瞧,你带上未时吧,府里一点也不好玩。”
他静默了一瞬:“此行公事,不携家眷。”
也不知她是听了什么,竟还开心起来,又更近了些,近得那身上浅淡得药香袭面,叫他神智一荡。
只听她道:“那官家应是可以允许你给家眷带回一点礼物罢!”
他轻轻皱眉,不知如何作答,她总也叫他有些无措。
彼时天真少女扬起脸:“我听人说,南边有一种红色鱼儿,尾巴上带了一点金,游起来煞是好看。你能不能给我寻了来?”
他半晌未答,一是他当真未听过,二是她离得实在是近,微退了些才缓缓道:“若得空叫韩田去寻,只你莫抱希望。”
她便就更满足了,终于撤了手跑开。
后来南下,一路蝗灾,饿殍满地,见得宫里来人,皆是扑就过来,官家震惊,他更也片刻不能离身。
只他每每停下便就能记得那张期待的脸,终是不安。
行宫将至,终是有接应官员,夜半无人他留了韩田独自去了山中泉涧,只这天灾之下山中又能有什么活物,最后还是在山背的一条无人的沟堑里,寻见三尾红色。
原真的有这种鱼。他切了随身的水囊装回去,命人送去韩府。
只他便再也没见过那三尾鱼儿,回韩府那日,倒是听见府里人嚼了舌根子,说是少夫人与那西北质子往来甚密,甚至少夫人还将手置于那人手里。
零零碎碎,灌了满满一耳朵。
他就如现在这般,对着一汪池水许久,这才发现那水里,竟是空荡荡什么也无。没有什么红色鱼儿,像是他从未传回过。
那一天,他想了许久,久到他觉得夜都长了些许。
终究是他给不起,终究是不能,他想着,便就算了。若是她真的喜欢那人,他——大概也可以,放了她去吧。
天色微亮的时候,他独坐案前,竟鬼使神差写就了一张放妻书,只写下之后便就觉可笑,囫囵团了,仔细收起来。
隔了些时候,他总也想起,终还是问她,那鱼儿在何处。她敷衍带过,支吾过去,他哦了一声,再也不提。
这傅府的池塘不比韩府的大,却深沉得多。
重新来过,很多东西还是不一样了。韩玄章收回目光,背了手走过。
天气一日赛一日地热起来,日头也是一日比一日挂起得早了。傅未时早起推了门出去便就瞧见那插在窗棂上的花儿,歪斜地伸就出来,似是刚刚饱蘸了彩墨,鲜艳欲滴。
将它取下来把玩,花蕊里竟还沾了昨夜的露水,染了她一手清鲜。
“噫!小姐这花儿折得当真是好,可是这满院子里头一枝四季春呢!”绿萝瞧着欢喜,“还是打春时候小姐种下的,这时节刚巧开了,可是在欢迎小姐回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