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一章 低估(1 / 2)
没有说话,不过只将掌中小手牢牢牵住。
二人没有再说话,韩玄章微闭了眼,他想起上一世殿前的问话。那时候傅煜穷途末路,匕首被禁卫军踢落在地,整个人都跪在殿前,双目赤红,一代帝师,头一次露出那样的仇恨。
他站在满脸血污的人身前,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储承谨问过话,便就扬了手走了,整个宫宇之下,似是一场无情又无谓的闹剧。
身后有环佩之声传来,声声拔剑之声入耳,韩玄章转过头来,正见得那家中发妻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他挥开手去,傅未时便上得殿前。
没有瞧他,跑散了发丝的女子直直走到了傅煜面前,凝视倒地的男人半晌,血洗的殿前石阶,女子便就跪在那里,轻声质问着:“爹,您可有真心对过女儿一次?”
傅煜不答,甚至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所及还是那高高的宫殿。
女子不依不挠,似是不要一个答案便不会罢休,他要上前去扶,被她瞪住:“夫君。连你也要骗我,对吗?”
他的剑还执在手中,远处一闪而过的衣角,他知道那是谁,傅未然要稳稳占住东宫之位,便就不可以与傅煜有任何牵扯,一点也不能。
甚至说,便是连傅煜此时情态都是一场阴谋,无论是他还是傅煜,都是执行者罢了。
傅未然答应为他复仇,包括傅煜,也包括那高高在上的人。可是他的剑停在傅煜脖上,男人身前跪着自己日日放在心上却不得不据而远之的人,满目仓皇。
他本想着,等一切结束,他便可以给她一辈子,那一刻却是突然明了,这一辈子,她恐是过够了。
他骤然害怕,害怕傅煜会说出什么来,便将那剑又往上递了递,染血的男人这才微微抬起头来。
傅未时顾不上其他,狠狠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衫:“爹!”
傅煜伤的重,并没有推开她,却也不看她,只出神望着远处,淡淡道:“未时,恨爹吧。”
“爹!为什么!”傅未时摇晃着他,“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把女儿当作什么?!”
“噗——”一口鲜血,直直喷到了傅未时白衣之上,染红了那腰间碎玉,他与她的婚约信物。
傅煜伸出手来,他心下一焦,剑便又递了一分,有血丝出来,男人不惧,仍是将那半块玉佩慢慢拿起来,用自己的手擦拭干净了才放下。
“是块好玉,只可惜,可惜呀。”傅煜终于看住了面前女子,“你回韩府去吧。”
将他的手指拂开,傅未时颤巍巍站起来,一个趔趄,他伸手过去,被她躲开,固执地站稳了,垂眼问道:“傅府覆灭,母亲仍葬在西山,爹可有去瞧过?”
没有回应,她仰起头来,大笑一声,什么也不再说,便就这般下去。他着人跟上,心中忐忑。
便是最后,傅煜也没有与傅未时好生对话,不知是不愿,还是无意。
他心疼得厉害,只问他:“悔吗?”
像是怀疑自己错听了一般,傅煜悠悠转首看他,然后撑着地,血水一滴一滴砸在那石阶上:“韩玄章,你问的哪一桩?”
“舍了整个傅家,悔吗?”
男人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剑刃,却是释然:“傅煜此生,无怨,无悔。”
那一刻,他真的想杀了他,可他明白,他还是傅未时的父亲。
扬了手,命人将他押进狱中。第三天,圣旨下,凌迟之刑,便就在下午未时。实在讥讽,便就是行刑,都选在了这样一个时刻——傅未时。
傅煜被关了两日,她便疯了两日,府中派出去跟着的人,看她上了西山,看她游荡于街巷,被人指指点点,他想将她带回,可终究没有做。
那日午后,阳光透过狭窄天窗透进狱中,半空里的尘埃纷飞,肆意得狠。他骗过狱头,走了进去。
一夜白头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背对着他,微微转首,冷道:“没想到是你。”
他不答话,扔进去一个药瓶,砸在他身侧的稻草之上,莹绿的瓶身闪着微光。背对着他的人顿了顿,忽而笑道:“你可知,你此番所为,便就是谋逆。”
“知道。”
“未时到底是我傅家女儿,你可想过后果?”
“我会护她。”
“护她?”男人笑得更甚,“你若是想护,便就不该此时进来。”
韩玄章负着手,只看着他的背影:“你是她的父亲,便就值得。”
“呵——呵——”铁索哗啦响起,男人抖着手摸过去,捏住那小小的药瓶。
负在身后的手收紧,韩玄章看着那人一扬头,而后,小小的瓶子被丢了出来。他没有再看,转身出去。
彼时太子被罢,正集军北上,他走出牢狱的时候,傅未然站在门口,面上肃然,此时,他已经是五皇子,不日便就要入主东宫。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
傅未然看住他:“那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宫中来人之时,她方从外边回来,仍是那日松散的模样,眉眼皆是失神,便就是叫她跪下她都未曾听懂一般。
她被人按着跪在自己身侧,听着圣旨的时候,他能感到身侧的颤抖,他想拉住她,想告诉她,没有关系,太子大军压境,五皇子终是会救他,想告诉她,好好在府里,只要他撑过前几日,便就无事了。
只到最后,他却仍是没敢看她,他走出去,她唤了一声“夫君”,那一刻,他更是再没了回身的勇气,只背着她:“等我回来。”可她,终是没有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