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他不一样(2 / 2)
他这两天忙得厉害,几乎一直是连轴转,他一累就不?想开车,怕自己疲劳驾驶,就没有把车开到事务所。
他们在事务所门口打车去四环的时候,实习生突然接到个家里的电话,说家里老?人在跌倒了,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家里没有其他人。沈蕴见情况不太妙,就放实习生先回家了,自己打车去了四环。
正赶上晚高峰,二环上三环的高架堵得满当当的,等?沈蕴到新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沉沉的云霭堆在天际,将晚霞都遮挡不见。
车停留在一片旧工厂附近,这片工厂已经有快半个世纪的历史,建筑之间由错综的廊道连接,总用地面积将近一万平方米,现在空无一人,独留下记载着历史印记的、沧桑又破败的一片厂房。
这片里除了厂房,还有原来的职工宿舍、洗浴楼、食堂。建筑物的墙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玻璃灰突突的布满污渍,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片区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幼儿园,门口倒着两辆褪色锈掉了的金属学步车,把手已经脱落,一只车轮滚落在草丛里。
深棕色的低矮墙面已经被圈上了大大的“拆”字。按照政府规划,这片旧工厂会被夷为平地,然后会有一条公路横穿过这片厂房,延展向四环的高架,南侧则会被改成一个综合性商场。
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一茬又一茬,在这里长大的工人的孩子也会变成大人,新的钢筋水泥会覆盖旧的,新的生活也会覆盖旧的,不?变的是这片永恒的土地。
很多年后,人们对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最终都会定格在一张薄薄的老?照片上。
沈蕴在工厂外围绕了一圈,这一转,加上拍照和记录,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等?沈蕴结束手头的工作,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不?到百分之三的电量了。
他在包里翻充电宝,翻了半天只找到一根充电线。
最近他可真是忙糊涂了,出门连充电宝都会忘记带。
他像个身上只剩下三毛钱的乞丐,紧张又局促地把手机调成了节电模式,然后开始思考到底该怎么回去。
坐公交是不行了,四环外这个点公交师傅估计已经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残留的电量,或许还能打个车?
沈蕴觉得事情变得有点刺激。
他取消节电模式,打开软件选了个工厂南门的定位,飞快地下了单,然后再度摁灭了手机屏。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电话打过来,沈蕴颇有些绝望地看了眼屏幕,发现是祁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祁暄:“哥你晚上回来吃么?吃的话我就做两人份的了。”
沈蕴:“回去的。先不?说这个,我手机要没电了,还在打车中,我先挂了啊。”
“等?等?。”祁暄说,“哥你现在人在哪儿?”
沈蕴说了下工厂的地址。
祁暄:“我去接你吧。”
沈蕴:“别别别,还挺远的,我打车回去好了。”
祁暄只好答应了,但补了一句:“那你上车了给我发条消息。”
说完这句,沈蕴便匆匆把电话挂了。
还剩最后一格电。手机上显示司机还有八百米。
他终于等到了师傅的电话。
“喂,你人在哪里啊?这个定位不?太准。我快到南门了。”
“您好,我就在南门这里。直接过来就行。”
“好的好的。”师傅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沈蕴松了口气,十秒钟后,手机自动关机了。
然而沈蕴等了将近十分钟,司机师傅都没有过来,工厂前那条单行道上空荡得没有一辆车,只有头顶年久的路灯洒下的昏黄光影。
夜色已经浓稠得像一锅粥,黄色灯光像落进粥里的一小片橘子。
晚风变得燥热起来,沈蕴把包搭在一边的肩膀上,抬手揭开了衬衫第二颗纽扣,随手扇了扇风。
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沈蕴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打算走到路口去等?车,但就在他转过拐角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了眼路牌。
昏暗灯光下,当模模糊糊的白色油漆字体?落入眼帘时,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来刚才定位的时候输入的似乎不?是工厂南门这条街,而是向东过一个岔路口的街,那条街上也有个工厂,不?过是个酒厂。
按理说他来的时候来对了地方,回去时不应该输错地方。但关键他是直接拦的出租过来的,跟司机说了下工厂,司机家就住在四环边上,知道这个地方,也没问沈蕴具体是那条路。
这片规划拆迁,道路复杂得很,新的路名混着旧的,连跟甲方交接的人都搞错了街。
沈蕴看了眼手表,他没记错的话,司机等待这么久还打不?通电话的话,订单估计已经凉了。
沈蕴自嘲地想,他居然大晚上被困在四环外回不?去了,这偏僻的地方连个过路的车都没有。
他又看了会儿路标,忽然想起刚才祁暄在电话里说的话——“你上车了给我发条消息。”
沈蕴兀自摇头:他都说自己要打车回去了,祁暄应该不会大老远跑过来接自己。
求人不如求己,沈蕴再度看了眼路标牌,决定先步行离开这片工厂区,再想想别的办法,看能不能搭上车。
然而五分钟后,他还是折返回到了原地。
如果换做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自己回去。
成年人交往的潜台词和礼节——不?会为了芝麻大点的小事麻烦别人。所以哪怕是开玩笑的吐槽,也是真的在开玩笑,并没有要拜托别人做什么的意思。
况且他自己回去,和别人从二环跑出来接他回去相比,完全是一件非常不效率的事情。
但那个人如果是祁暄的话,沈蕴就不?太确定了。
至于为什么会不?确定,沈蕴自己也没把这一想法的根源剖析清楚。
他只是单纯觉得,祁暄似乎跟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