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存心挑拨(1 / 2)
卫衍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木然地注视着殿内众人忙碌的身影。
刚才他心中一片茫然,没有注意到被带到了什么地方,现在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里不是皇帝常住的东暖阁,大概是寝宫中的某间偏殿。
“侯爷,夜深了,早点安歇吧。”高庸去皇帝那里回完话转回来,见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悄声叹了口气,上前去替他脱了衣服,将他塞入被中,小心压好了被角,“老奴就在这里守着,有什么需要,侯爷尽管吩咐。”
卫衍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只是慢慢地将脑袋埋入被中。
榻上的被褥是往常惯用的柔软暖和,殿内也早就安置好了火盆,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冷,无法抑制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太后要在多年前,就用心险恶地设下这一陷阱?为什么皇帝不肯相信他的话?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太后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他?这些年来,他自问行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唯一的错事或许就是和皇帝的关系,但是太后难道不明白,在这件事上,从来就由不得他。
这事,皇帝想要,哪里容得他说不,除非他去死,但是这件事明明是皇帝的错,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去自我了断?更何况就算他想去死,皇帝也容不得他去寻死。
难道说他当年怕祸及家人,苟且着活了下来就是他的错?难道仅仅是因为君王失德,便是臣子的错,所以他在多年后,依然要为这个错误付出祸及家人的代价?
卫衍的脑中纷纷扰扰,无数个念头在里面打转,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才发现殿内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人的呼吸声。
皇帝让这么多人守着他,是怕他轻生吧。
卫衍苦笑了一声。
“私纵幽王余孽,意同谋逆”,这是要诛九族的罪名。如果能够以死明志的话,他当然不吝于自己的性命。不过以眼前的境况,怕就怕他死了,也逃脱不了“畏罪自尽”的污名,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怎么敢轻生?
只是不知道过堂审问后,他认罪伏法,太后肯不肯放过他的家人?还是说,太后原本就是打算要将他及卫家一起置于死地,他认与不认,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卫衍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与此同时,昭仁殿中的烛火也是一夜未熄。
景骊为了帮卫衍脱罪,试图抹煞对他不利的证据,仔细筹划下来,才知道这件事很有难度。
要坐实对卫衍的指控需要证明两点。一是卫衍确实私纵了那名叫绿珠的女子,二是那名叫绿珠的女子的确是幽王余孽,两者皆能被证明,才能以此罪名入罪,偏偏这两点,他们都能提供人证物证。
物证有二:一是当年卫衍在幽州赎人时亲手签押留下的手迹,二是幽王同党的花名册,那名叫绿珠的女子赫然在册。至于人证,则不计其数,当日与卫衍同去幽州监刑的官员,幽州掌管刑名的官员,荆州与幽王余孽有过接触的百姓,都可以被找来作为人证。
景骊在看到奏折上罗列出来的证据以及物证誊本时,心里就很清楚,根本不需要过堂讯问,光凭这些证据就足够定罪。如果卫衍敢辩驳,他当日是奉太后懿旨行事,不过是罪上加罪,让他死得更惨而已。
若不是他太了解卫衍的品行,看了这些所谓的证据后,恐怕连他都会信以为真,大概根本不需要他们来逼迫,他自己就会动手了。
看来,为了对付卫衍,他的母后和他的皇后显然是花了大力气。
景骊眯着眼睛考虑,抹煞这么多人证显然不现实,一来他这里没有详细的证人名单,就怕到时候会有漏网之鱼,二来动静太大,恐怕会引起朝野非议,最好能够从物证入手。
没有物证光有人证的话,这案子就能变成口水仗,慢慢拖下去,一直拖到他找到恰当的方法反击。
只是想要抹煞物证也不是件易事。
物证由幽州知州谢萌呈上后,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是在刑部。不过想来这么重要的物证,他的母后未必会放心留在刑部,可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未可知。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在刑部,保管肯定严密,他要动手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的母后根本不会给他时间布置。
他们谋划多年,而他仓促应战,已经输了一着,现在只能步步小心,谨慎行事。因为他输不起,卫衍更是输不起。
等景骊布置好人手往物证可能存放的地方查探的时候,已经东方欲白,到了该上早朝的时辰。
如他所料,他的母后根本就没有给他时间反应,当日早朝上,刑部尚书就对他发难,要求他将卫衍交与刑部讯问。大理寺和都察院也同时谴责他,认为他将罪臣拘在内廷,不肯交与刑部讯问,有包庇案犯之嫌。
因为孙柯案的缘故,三法司在此事上果然前所未有的步调一致,个个都是为国为民严峻刑罚的忠臣模样。
就算被当廷指责为昏庸也罢,无道也罢,景骊都不在乎,怎么都不肯松口去交人。在明知卫衍得罪了三法司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他怎么敢将卫衍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