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正兴之难(拾陆)(1 / 2)
路上宋虔之一直在想,逼供周先的人到底想得到什么,可他对周先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破相的伤疤从何而来。
而陆观分析,抓到周先的人很可能是给他脸上留下那道疤的人,才会以割开他的旧伤疤这种形式逼供。
另外,因为没有周先别的信息,宋虔之觉得,很可能拷问周先的人是想知道霸下剑的下落。那是先帝用过的指挥剑,只要有智计,这把剑就能被用成调动军队的兵符。
令宋虔之想不通的是,如果抓周先的人是苻明懋的手下,苻明懋已经向黑狄借兵,为什么还要调动大楚的兵马?攻防双方都是苻明懋的人,确实能够让黑狄人不战而胜,但有这个必要吗?左手打右手无疑是一场戏,可是没有看戏的人,要演给谁看?
“也可能只是要把这把剑藏起来,不让周先去镇北军求援。”陆观说。
宋虔之他们找了个不大的镇子,镇上有药铺,这会陆观在客栈的院子里无聊地给炉子煽火煎药。
客栈生意不好,只有他们三个人入住。
宋虔之就跟陆观分析了起来。
“按照时间来算,周先快马加鞭离开的洪平县,直接北上,应该已经到过了镇北军,所以他才会往西,往西的目的跟我们一样,是去夯州面圣。”麒麟卫可以轻易见到皇帝,周先要是在镇北军顺利带到了宋虔之的话,一定也要去见皇上,求一道旨,白古游的自作主张才名正言顺。
陆观点头。
“而且,他应该很容易想到我们回京之后,找不到皇上也会去夯州。或者他就是去夯州找我们会合。”宋虔之沉吟道,“敌人怎么会知道,周先身上带着霸下剑?除了洪平县令徐定远,当时没有别人在场。徐定远已经死了,不会是他。”
“你忘了一件事。”
陆观开口时,宋虔之一瞬福至心灵,听见他说,“京城知道你带走了霸下剑的人不少,如果你离开京城之后就有人跟着你,那他自然会知道周先带走了这把剑。剑匣怎么也藏不住,普通人佩剑都是挎在腰上,而这把剑,他只能背在背上。”
“太显眼了。”宋虔之茫然地盯着火。
药味浸出,很臭,宋虔之看着药汤咕噜噜冒泡,心里在想怎么让周先喝下去。
“当年苻明懋谋反,朝中应该有两派声音吧?”
宋虔之:“这桩案子麟台没有详细记录,但可以想到,一定有两派。皇子谋逆,如果他是造先帝的反,那必死无疑。但太子死后,他本是最有机会成为储君的皇子,且无大过,先帝却因为宠信我姨母,也就是周太后,将当时的六皇子召回,送在她的膝下抚养。这笔烂账本就不好算。太子死后,朝臣中对大殿下的呼声一时很高,事情发生以后,一定会分成两派人,一派想让他死,也就是站在六皇子和我姨母身后的这些人。另一派,则是拥戴大皇子的这些人,或者是与此事完全无关的朝臣,兔死狐悲,谁都知道,大皇子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难免会想到自身。”
“那天秦大人说,让你再见到苻明懋,就直接杀死他。”陆观拨了拨炉子里的火炭,淡道,“那天你对苻明懋,动了杀念吧?”
宋虔之笑道:“是啊,你都察觉了,苻明懋敢来见我,带的两个人是绝顶高手,这就算了,树丛中还隐藏着不知道多少高手,我看见了人影。当时不认怂,给他露点底,咱们四个恐怕都别想走。”
“他不会杀你。”
“为什么?”宋虔之苦笑道,“我感觉都挺想杀我,皇上也想杀我,他召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你给我上套的吗?”
陆观看宋虔之。
宋虔之心里一荡漾,凑上去不着痕迹地亲了一下他的唇。
“他大概没想到,你会让我给收了。”宋虔之高兴地笑着说。
陆观显得犹豫。
宋虔之奇怪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脸色有点红,近乎在调戏陆观了。
“我查到了你爹养在府外的女人,就住在李相那间别院旁。”
宋虔之一皱眉,想到当时陆观险些敲错门,他可能以为查到的那间别院,巧合了就是他爹在外面养女人的住所。
果然,陆观接着说:“当时我以为林疏桐的案子,和你父亲在外面养的女人有关。”
“是皇上让你去查我爹养在别宅的女人吧?”这下宋虔之有点明白刚和陆观接触时,陆观时时给他一种有古怪的感觉,应该是陆观在观察他,同时也在观察安定侯府,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很可能是陆观进京的第一天,天子就授意陆观抓他的把柄。
陆观迟疑道:“皇上让我想办法挑拨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他说你爹在府外还养着一个女人,多的没说。起先我并不知道你还有个大哥,那日我们去章静居调查楼江月的相好,碰见你大哥,我这才知道,你爹在外面还有儿子。”他话语缓慢。
宋虔之露出苦笑:“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你算我的内人。”
“嗯……”陆观道,“你也是我内人。”
宋虔之苦闷的心情倏然云开雾散,笑了起来,他一手捏着后脖子,缓了缓,才说:“只是我没想到,你之前已经查过这件事。那回我家那天夜里,你其实早已知道我提起的家事?”
“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你爹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和那女人的住处。你爹跟你娘负荆请罪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皇上也不知道你爹的外宅住在哪儿,他只是授意我去查,结果查到外宅就在京城之中。”陆观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我不会安慰人,爹妈很早就死了,但是我知道,很多男人都会有好几个女人。”
“你没想过在京城做官以后,养好几个女人?”宋虔之开玩笑地说。
果不其然,陆观脸孔通红,道:“谁能看得上我,我又没有钱。”
“但是你壮啊。”宋虔之随口说。
陆观:“???”
“没什么。”笑容从宋虔之唇角淡去,“皇上让你来做这件事算是多此一举了,我跟我爹关系本就不好。”
“过来。”陆观伸出一臂。
宋虔之站起身,上去踹了陆观一脚:“光天化日之下,陆大人想占我便宜不成?这药可以了吧,都一个时辰了,再熬下去周先就要吃药渣了,给他一条活路吧。”
宋虔之一勺一勺喂着周先喝完药,周先没醒来,无意识地呛咳了几声。
陆观守着周先,让宋虔之去睡觉,宋虔之也确实很困了,便去睡,睡之前还想着千万不要睡太久,谁知道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周先醒了吗?”宋虔之坐在床边,陆观蹲着给他穿靴。
“刚醒来,我就是来叫你的。”
宋虔之心里一动,激动地跳下床:“他醒了?”
周先仍然苍白虚弱,靠在床上。听见动静,他转过去看了一眼,嘴角挂起一丝笑。
“谢谢你们了。”周先嗓子发哑。
“他喉咙被辣椒水灌过。”陆观小声说。
宋虔之让周先张嘴,看了看他的咽喉,没有大事,只是还要吃药,嗓音可能会低沉沙哑一些。
“究竟是什么人?”宋虔之气愤道。“我也不知道。”周先说话甚是吃力,说了一句就停下来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