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跟着我好不好?(2 / 2)
“你喜欢她吗?”等段老板走出去,千红问。“这是义气。”中年人自觉说了个很热血的词,挺胸抬头,像两肋已经插了刀。时隔多年他终于帅气江湖了一把,吴浩笑着嘲笑说:“义气个屁。”
中年人打?回原形,重新颓下来。脑袋低垂准备受罚,窝窝囊囊,脸上写满了受欺负二字,并不知?道在千红心底他已经是大侠一位。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枯槁的寂寞的人生里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觉得他很帅气。
千红冲他摆摆手,垂着头出去,段老板往吴浩桌上放了一盒烟,抬起手把千红招呼过去。
时间还早,段老板提议散步,千红有许多问题想问,最?终没有说什么,高翠萍骂骂咧咧地从派出所出来,狠狠地用眼神扎了千红二人两眼。
“她瞪我?。”千红说。
“瞪回去,还要我?教?”
“不是,她没有死,我?不知?道怎么办。”
“想弄死她?好啊。”
“当我?没说。”千红欺软怕硬地瞪段老板,垂头丧气。
她突然想到了和阿棉路上见到的人贩子,轻轻抓了抓段老板的袖子:“我?和阿棉打?了个赌。”
“我?知?道,不是还没到一个月么?”
“那?你赌哪个?我?赌她不会?被放出来。”
“想挣我?的钱就?直说。”段老板似乎说得很刻薄,但紧接着抛了枚硬币捂在手背,打?开一看是花,“好吧,我?和阿棉一样?,赌她很快就?出来,赌注是什么?也是一件毛衣么?”
“好没有创意呀。”千红嘲笑她,接着自己想了想,却翻起旧帐,“说起来你干嘛要剪坏我?的毛衣?”
“太丑了。”
“那?你还假装法国?货卖给刘老太太?”千红伶牙俐齿地打?算和段老板好好算算旧帐。
“那?先说你为什么要量我?的尺码去织毛衣?”段老板魔高一丈。
“我?不和你说话了。”千红紧走两步,说不过就?跑。
厂区太小,没走几步,钱千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从小巷里穿出来,和千红面面相觑。
千里探头看了看她身后,看见段老板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脸就?黑了一半。
“还不上班?”
“没到点呢。”千红也回头看一眼,想到自己没说过段老板就?忍不住嘲笑自己。
她清楚看见她弟弟像是结婚被抢了老婆一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敷衍地说了句他回店里,就?提着咯咯叫的鸡鸭走了。
“你弟弟?”段老板问。
似乎又有点儿?假,毕竟见过,补充一句:“挺帅的。”
“他不高兴。”千红自言自语,转过脸,“不用理他。”
“他讨厌我?。”
“他就?那?样?,别理他。”
“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她最?终还是没有避开段老板的问题,正?面对着站,又说不出走一步看一步的话,紧张地搓手背,眼神垂下来,终于承认以她十八岁的年纪思考这么大的问题有点儿?困难,慢慢摇摇头。
“我?这里有一些包-二-奶的单子……”
“不要。”
“宴会?脱衣舞助兴……”
“不要。”
“还有——”
“段曼容!”千红第一次对着段老板大声吼她名字,恼怒地看段老板大笑着逗她的表情?逐渐消失,变得凝重且认真。
她后悔自己吼了一句,有点儿?僭越大胆。段老板不是小学班上调皮的男生,掀起她的裙子表示喜欢再被狠狠吼一顿也没关系,那?个名字极少出现,她似乎突然刺到了什么禁区。
然而虚惊一场,段老板回敬她:“钱千红,嗯?那?你自己有什么办法吗?端盘子还是扫大街?”
“我?有力气,什么都可以做。”千红长出一口?气,喊出段曼容三字的味道回味无穷,舌尖擦过唇角,仿佛她的名字是甜的。
惴惴不安地抬头看段老板,段老板一手搭在路边栏杆,一手捏在眉心思索片刻:“你要跟着老张么?他说他一个人拉货无聊死了。”
“那?不还是跟着你嘛。”千红没忍住嘴快,说完了捂住嘴巴,但覆水难收,段老板说:“跟着我?,好不好?”
她习惯吵架怄气呛声抬杠,冷不丁从段老板这里听见这么温和的一句问话,心没出息地停摆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天看地看自己,没想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小声问:“工资多少?”
“一千五。”段老板说。
千红犹豫,段老板抬价:“两千。”
她一愣,段老板继续:“三千。”
“啊不不不,一千五就?可以了。”她怕抬得离谱就?有些怪事?要做,老老实实地守住最?低最?正?常的体力活的价位,搓着两手感觉骨头都舒展开来,“那?我?去,去和饭店老板……打?个招呼。”
“等年底房租到期,你可以到我?那?里住,”段老板伸展双臂背对她,仿佛在宣布一个不重要的消息,又低声补充,“省一点钱。”
“麻将?桌不舒服。”
“你也觉得不舒服啊。”段老板问了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千红嗯了一声。她虽然皮糙肉厚但麻将?桌实在不是人睡的地方。
“那?给你支张折叠床。”
“我?可以去废品站找一找有没有旧的。”千红顺着段老板往下想,眉开眼笑地舒展筋骨,小跳着畅想到美好生活,身上愈发有力气,蹦得像只?出来捣蛋的兔子。
“这么开心啊?”段老板靠在栏杆上看她蹦蹦跳跳。
“这还不开心?”
千红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劲儿?挥洒,或许是年轻的缘故总是不会?疲倦,她停下来靠在段老板旁边,越看段老板越觉得人心向善四字有道理,微末的良心都打?出极繁的火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