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1 / 2)
18
后来的几天,白锻不再和卫桉提及宛州兵败之事。卫桉偶尔隔着墙听见侍女和太监们的议论,说是北国人已经带着银龙打到了淮州。淮州是个什么地方,在南国的哪一处,卫桉并不清楚,但听侍女们的口吻,似乎事态已经很是严重。他在手心里凭着记忆画南国地图的时候,白锻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也站在了墙边。他们头顶是一扇六角琉璃窗,正汩汩地灌进来冷风飘雪,以及太监们尖利的嗓音:“唉!南国该怎么办呢,陛下总不能到海里捞一条龙吧。”
白锻置若未闻,她指着卫桉摊开的掌纹生命线顶端的位置,说:“淮州在这里。”
窗外的侍女们还在喋喋不休,一片嘈杂。卫桉看她一眼,合拢了手指,戳着他手心的白锻的手指立刻收了回去。卫桉把手揣进了袖子里,问她:“下一个被攻打的州府是哪个?”
“不知道,”白锻摇头,“北人可能往南,也可能向东。”
南国的疆域画出来近似一个方形,只在西边凸出来一块幽州和寰州,对比了一下书上的南国地图,卫桉发现淮州还真在生命线上边的地方,与他隔山相邻的就是南北交界的宛州。现在这两个地方都被北国人占领了。
大概是自从那天之后白锻察觉了什么,庭院常驻的太监和侍女们一下子少了许多,只在固定的时辰里头有几个眼生的侍女和小太监来庭院做事、打扫。他们见了卫桉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说话也十分谨慎。
白锻近来一直神出鬼没,有几天连着待在书房,除了看书就是写字,一坐一下午,洋洋洒洒十几页行书,叫卫桉好好学。卫桉回去看了一眼她写的字,全是各种忧国忧民的诗文。又有几天在白桦林转悠,或者去了皇宫,一走就是一个白天。
卫桉发现在庭院里,他已经听不见其他人讨论南北战事了。其实只要卫桉想,他到公主府外的集市上听一听百姓们正在商论什么,就知道南国目前的处境、北国人又打到哪儿了。然而他瞧见公主府大门紧闭,高大的太监侍卫们全守在门口,卫桉怀疑他可能会被拦下来,以白锻最近的表现还真说不准。
庭院东边的墙外就是白桦林。他回到院子里头,刚踩上墙边的一块石头,手还没碰到墙呢,就听见身后一声姑娘的怒喝声:“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可不就是最近神出鬼没的白锻?
卫桉从石头上看下去,见白锻仰着脸,脸上飘着红晕,大概是气的。她叉着腰,警惕地说:“你想干什么?你要去哪里?”
“外边。”卫桉说。
“你想离开这里了吗?”白锻听了这两个字,像是突然泄了气,刚刚的气势一下子塌了,“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想什么呢,”卫桉从石头上跳下来,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逗你的,我是说我想到外边看看。”
“看什么?”白锻捂着额头,刚刚那股子警惕味道又冒出来了,“外边没什么好看的。”
“就是打听打听,北国人现在打到哪里去了。”
她眨了下眼睛,眼珠子被擦过似的,亮晶晶的:“你可以问我啊,为什么不问我?”
“我觉得你好像不想让我知道,”卫桉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找那头北国的银龙?”
他问了真心话,白锻却是哑了声。
今天无雪,风却很大,白锻站在树下,玫瑰色的袖子摇摇晃晃的。她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红的,绿的,橙的……卫桉觉得白锻现下年岁正当好,打扮得花一样五颜六色也不觉得夸张。不过她近来因为南北之事似乎很是忧愁,几乎每天见她,都是木木的一张脸。
比如现在。白锻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脚边的石子全都被她踢飞了,她才半怨半嗔地说:“这话我怎么答呢?我不知道。”
卫桉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灰蒙蒙的,燕京的冬天瞧着不怎么美。他又想,宛州和淮州的冬天是什么样的?
过了半晌,他听见白锻说:“我害怕你去了,变成北人的玩物、冲锋陷阵的马。我怕你再见到我时,认不出我是谁,还一把火将我烧了。”
卫桉看着她,忽地一阵心软。
一个冬天过半,白锻长高了许多,以前只到他胸前,现在已经和他肩膀齐平了。她不再像个小姑娘了。
卫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到墙头的白桦树枝上,上边挂着一层雪,颤巍巍地与他遥遥相望。
他看着白桦树,却是问白锻:“殿下怎么这么会说情话啊,不得了。”
白锻脸上一红:“什么情话,你正经一点。我是在担心你!”
说完她又急忙道:“我没有命令你去淮州的意思,这些事本就和你没有关系……”
“唉,”卫桉莫名叹了口气,“这天真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