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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翊死在了2019年的秋天。
那时,江妄已经许久没有回去过了,自从2014年春天,他被江清远送去警察局,宋云翊做了人证之后,江妄便切断了与?宋云翊的联系。
他退了学,签约SY,成天没日没夜地埋头?苦练。
其实要问?他加入SY,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后来他们招青训生的时候,他看那些小孩儿一个个眼睛发光说自己热爱啊,梦想啊,他只觉得陌生。
人人都道江妄是天之骄子,有天赋,又努力,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够做成佼佼者。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最初去打游戏,不过是因为叛逆罢了。
他小时候学画画,是苏瑾喜欢,是江清远喜欢,是宋云翊喜欢,他们从小给?他灌输思想,告诉他长大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艺术家。
于是他就一直画着?。
可是后来,苏瑾死了,江清远整日浑噩度日,跟疯子也?差不多了,而唯一他觉得还能够一起相?依为命的宋云翊,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彻底背叛了他。
或许对于现在的江妄来讲,他会觉得无所谓,没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受伤,或许,再善解人意?一点,他还会理?解她?。
毕竟,每个人活在这世上?,所要面对的一切人物关系都是很复杂的,甚至每件事都是复杂的,不能单纯用?对错来评判。
但那时候的江妄,还差几个月才满十九周岁,他年轻、赤忱、血气方刚,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给?宋云翊找最好的护工,每个月都往她?的卡里转大笔的钱,但就是不回去看她?。
偶尔护工会偷偷发视频给?他,他反反复复将视频看好几遍,但从不回复。
宋云翊给?他打电话,他也?从来不接,只有一次,他还记得,那是2019年的夏天,京市快要下雨,天气闷而潮湿。
他刚跟其他几个战队打完一场练习赛回来。
那会儿,SY已经不像初时那么拮据了,他们换了大房子,是城郊的一处厂房改造的俱乐部。
十几个男孩子挤在一起,哄哄闹闹往卫生间走,上?完卫生间,还要继续回来复盘刚刚的比赛。
夜色深重,江妄站在另一边的窗口抽烟。
窗户很小,他靠在那里,夹烟的手?搭在窗台上?。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走廊里太吵了,他一开始没听?见。
等发现的时候,电话已经被他的手?蹭到,接通了。
宋云翊的名字明晃晃映入他眼里。
他沉默了一瞬,本来想挂断的,听?筒里却突然传来老人似惊似喜又有些不确定的低唤:“江妄?”
他没有小名,从小到大,家里人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将烟蒂咬进嘴里,低低应了一声。
宋云翊却又沉默起来,教练在那边叫人集合了,江妄又等了半分钟,说道:“您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宋云翊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也?不舍得挂电话,她?吞吞吐吐半天,最后也?只是问?:“你好吗?”
江妄语气很淡:“还不错。”
有什么不好的呢?
像每一个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普通人那样,每日按部就班地工作、学习,获得了好的成绩会欢呼庆祝,成绩不好时,也?会丧气自省。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工作性质特别一点。
宋云翊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就好,好就好。”
她?连说了两遍,似是欣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
江妄后来再接到宋云翊的消息,就是护工打来的电话了,她?哭得话都讲不清楚,但江妄还是从她?哽咽的声音里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她?说:“奶奶走了。”
起初,他没理?解“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反复询问?,语调一次比一次硬邦邦,护工只是哭,不讲话。
然后护工的电话被人夺走,紧接着?里面传来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
那是江妄第三次看到江清远哭成这样。
第一次,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江清远终于开始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天赋有限,成不了大家,在绘画方面的成就只能止步于此的时候。
第二次,是苏瑾去世的那天。
第三次,就是在那天的电话听?筒里,他字字诛心,骂江妄不孝,骂江妄心肠硬,骂江妄不体谅老人。
他哭天抢地,将不体面这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可江妄默然半晌,他发现自己无从指摘他。
“她?病最重的那几天,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最后,他以这句话作为总结。
“为什么那时候不通知我?”
电话已经回到了护工的手?里:“奶奶说,你要比赛,不能耽误你比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不过是直播平台和游戏方合作举办的一场小型比赛,根本用?不到他上?场,宋云翊每周都会托护工帮她?查询江妄的行?程,然后贴在自己的桌前,倘若比赛有直播,她?哪怕再困,都要撑着?精神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