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远方（完）（1 / 2）

梦境太长,就会让人喘不过气。层层叠叠的记忆像是太厚的被子，盖在你身上，让你出了满身汗，在惊悸中猛然苏醒。

吉尔苏醒的时候，在动荡的马车里。他睁开眼睛，看着马车的顶,数着上面花纹的数目,余光能看见自己泛蓝的头发，并不回忆之前的事情。

因为没有什么需要回忆的了。

一切记忆就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打翻的蛋花在汤里滚着，沉沉浮浮。他可以随手捞起一块,也可以等汤凉了让它自动沉下去。它们如果他的老朋友，多年未见也并不生疏，顶多是感叹一句“原来你还在这里！”

车厢很宽敞，能够容纳许多人,还有复杂的隔层，几乎像是座小房子了。不仅如此,它走得也不算慢,吉尔想象着底下精致的减震装置和机械传动装置,很想见见制造出它的人——离开了冒险村，才感受到村子之外也有广阔的世界。

他睁开眼睛,随便披上一件衣服，走出了小隔间，随即看见了凯文。他穿着精致铠甲,披了一条红色斗篷，趴在桌子旁边睡着了。

马车虽然不小，但毕竟还是马车，吉尔和凯文之间距离不远，却如同隔着一片荒原。吉尔默默看着他，不忍也不敢打扰他。他只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披在他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往自己的隔间走去，那里有一扇窗户……

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王子在他身后说道：“别离开我……”

凯文平时语速很快，但这次他每个单词都拖了很长。

凯文平时语气坚决，但这次他没能说出一个不颤抖的单词。

凯文平时喜欢命令，但这次他在低声下气地恳求。

吉尔到底没能挣脱他的手一走了之。

他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让它显得冷酷，才转过头：“既然如此，来说说之前的事情吧。”

“……”凯文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然后下定决心，想要开口。

吉尔却又继续道：“算了，让我来问吧。”

他定了定神，说道：“巴尼是怎么回事？”

“巴尼……他的真名是加里，他暗杀了军团元帅并伪装成他，很快就会宣誓效忠我。为了这件事情父皇将这里的军队交给了我，我要趁此机会彻底控制它。”

“昨天晚上……”

“是你的朋友告诉我的。你睡觉的时候，我们去帮助你的另一个朋友毁掉了怪物养殖场的罩子。”

“西格尔和黛奇呢？”

“西格尔代替我做一切指挥工作，而黛奇……她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凯文继续说：“我得到了很多。我将得到的一切，你都无法想象。而若我拒绝这件事情……我所将失去的一切，你同样无法想象。或早或晚，这件事情总得发生，所以就由我来让它发生。这样不是很好么？”

“你牺牲了你的同伴。”

“他们愿意为我牺牲。”凯文坦然道，“你很强很聪明，吉尔，但是你毕竟没有背负过无数人的命运。我不后悔我做的一切。我自以为已经以最少的代价，达成了最大的利益。”

“……”

“别看我光鲜，吉尔，我不是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无法掌握命运的人是没有善恶的，他们的善行与恶行不过是因为平庸而已。”凯文的眼神十分坚定，没有丝毫动摇“我可以做个善良的人，也可以做一个邪恶的人，但是我绝对不会当一个平庸的人。我要抓住一切机会，不择手段地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就算你在之前知道了一切，就算你在那个时候请求我收手，我也绝不会那么做。”

“……”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情的原因。我本来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凯文依然紧紧握着吉尔的手腕，“我很抱歉，我从来没想要让你伤心的。”

他继续忏悔着：“我不是个好人……”

吉尔打断了他：“我喜欢好人。”

他注视着凯文湛蓝的眼睛，继续说道：“但我不会爱上好人。”

凯文惊喜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但是事实是，我没办法痛恨你。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这是我们内部的问题。没有你，威帝会找到另外一个人，他早晚会动手。我连他都原谅了，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你呢？”吉尔叹了口气，主动拍了拍凯文的肩膀，“我会和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