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1 / 2)
长仪果真是半点受不得委屈的,不过是昨晚吹了些山风,受了惊吓,夜里便起了低烧。
朦胧里被人放到榻子上解了衣裙,带着粗茧的手指碰着自己有些痛意,她挣扎了两下,那人动作便尽量轻了。接着是暖热的被褥,再过些时候模糊的人声和低语声围起来了。
“不妨事的。”中间一个声音听起来苍老些。
后来人好像出去了,周围安静下来。她被被褥捂得热了,抬胳膊要掀被褥,又被人哄着盖回去,清润声音低语在耳边,“还不曾出汗,忍着些。”她骄纵惯了,不依纵自己便哭闹了两句,软着声音哭闹的,得了好些哄着的话才抱着边上人的胳膊彻底睡将过去。
意识流失间叫了两声“皇姑母”,也听得方才吵闹时周围有人一声声唤一个名字,裴锦。
裴锦……
早间细碎的晨光透过窗棱打进来,被褥温热绵软,若不是现下烧退了意识清醒长仪还以为是这里是哪处的驿馆,昨夜的惊险不过自己梦魇了一场。
晨间气息是清凉的,外头的鸟叫声透过半开的木窗进来,一声接一声,越发清晰起来,细细袅袅像雾气。
长仪便小心抱着被褥坐起来了,此刻身子间还有些虚弱疲乏,能感受到身上只穿了最里面一件诃子,故此也不敢掀开被褥起身出来,只侧过身子来四下打量着。
这里间屋子确然不是很像匪窝处,窗棱明亮干净,壁上挂了幅孤松石涧图,中间矮案上摆了青釉白瓷瓶,央央地斜了两枝粉花。
目光从瓷瓶上往下落,才瞧见了靠着她这方矮榻睡在地上的那个少年。
昨夜迷糊得很,却记得清润的声音和裴锦两个字。
所以,他就是,裴锦?
长仪挨着矮榻边看他。
榻边的地上铺了被褥,少年人睡相算不得雅观,右膝勾起,双手枕了脑后。眉目间确实是俊朗的,剑眉粗直,鼻梁高挺,薄唇轻轻抿着。昨日夜间还不曾注意得,他右边鼻梁上一颗小小的淡痣,衬托着白皙的肤色带着性感意。也许是眼眸闭上的缘故,昨日那般磨着匕首的狠戾气收得干净,轻颤的睫毛浓密可爱。
像是察觉了她的目光,少年人睁了眼,桃花眼还带了点刚睡醒的迷茫。两个人相对着静了一瞬,地下躺着的人慌忙收了右膝坐起来,被褥顺着他的动作半卷露出紧实的胸膛,枕得有些发麻的胳膊绕回前面来,有些无措地揪了揪自己睡乱了垂在耳边的头发。
长仪一时无言,更何况此刻周身只穿了件诃子,难受得紧。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那句“襦裙呢”,或是“昨夜可是你帮我解的裙带”都绕了半晌不曾问出口。少年人也不曾说话,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勾着一缕墨发,只一双桃花眼透亮地看着她。
再这样下去不知要看到何年何月了,最后还是长仪先开的口,朱唇轻启,软着声音挑着眼角问了句,“裴锦?”
揪头发的那个人更无措了,眸光低了下去,浓密的睫毛闪烁,喉结滚动,哑着嗓子应了一句,“嗯。”嗓音清润,带着两分沙哑。
这……和昨日里磨着匕首坐在马上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不过眼下长仪心下略宽了些,从昨日被绑来到现在,他也一直不曾伤害自己,瞧着也不像立刻要伤害自己的模样。坦白说,揪头发的动作间还略带了点憨气。
其实他长得是不冷的,因昨日里在马上目光是冷着的,手里匕首尖明亮,故此瞧着带了许多让人不敢靠近的威严。
“苑柳呢?”长仪额角还有些晕,抱被倚着墙壁靠了,问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昨日记得苑柳被一个青衣书生样的人带上了马,想必也是未曾受到伤害的,应当是被关到别处去了罢。
“啊?”裴锦迷茫地看了她一眼,揪头发的动作更厉害了,桃花眼闪烁地望着她退烧后有些潮红的面。女孩儿粉面带了秋色,这般妩媚气而不自知。
“就是跟着我的丫鬟。”长仪小声解释。
裴锦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昨天自己叫她让开来着,让远安带走了,带去哪也没留意。若是知晓她今日醒过来要问,一定不会叫人随意带走了的。
跟着远安应当是没事的,若是当时随手扔给了下面几个人,现在怕是吃的骨头都不剩了。满山都见不得几个女人,底下跟着的素日习惯恶得很。
“我去叫她过来。”裴锦掀开被褥出来,月白里衣松散,前襟大开,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
长仪别扭地移开了眼,垂了眼眸这才小声道,“我的襦裙呢?”昨日那襦裙想必是因为脏污被换去的,除却前襟的茶水,裙角还沾了血腥。裴锦注意了她眼神,懊悔自己不曾理了衣服再起来,给她瞧见了狼狈样,认真拢了里衣在心里委屈了一下。听到她问襦裙,方记起来是昨日给她脱掉的那件。